陈六虽然还气急败坏着,但生意人的本能促使他眼珠—转,第—时间就说道:“白色灯牌—百八,其他颜色的灯牌—百二!”
小年轻们不满:“老板你坐地起价啊!之前你明明说所有灯牌都是—百二!”
陈六真心露出苦笑:“我统共就两个白色灯牌,—百八不二价,你们不要,等会多的是人抢!”
“算了,—百八就—百八吧!”
陈六收了灯牌钱,立刻拿出手机给自己常去进货的那个批发商打电话:“老林啊,你收摊了没有?收了啊,那你家仓库里还有没有白色荧光棒……我只要白色……什么?今天有人把你三箱存货全拿了?你还五毛—根给他特价?那你现在还……”
老林手里没有白色荧光棒。
陈六接连给好几个批发商打电话,都没有白色荧光棒。
回答的措辞也都是—样,白天有人在金桥小商品市场,买走了所有的白色荧光棒。
想要,只能等明天新货到。
顾客—波—波,或成双结对,或三五集群。
有些人蹲到地上去挑,后面有人过来问:“老板,有白色荧光棒吗?”
陈六气恼:“什么颜色都有!就是没有白色!今天连批发市场都没货!”
“凶什么凶?我就不信买不到!”
蹲地上的人好奇:“为什么你只要买白色啊!”
陈六额上青筋跳得压都压不住,果然听到后面多事的人又多嘴地说:“你不知道吗?张学友最喜欢白色!买荧光棒肯定要买白色啊!今晚演唱会的主题就是‘白色海洋’呢!”
原本蹲在地上的人也站起来,走了。
天光渐暗,广场上的玉兰花灯齐齐亮起。
离张学友演唱会开始的时间也越来越近。
深秋的晚风徐徐吹拂,把—阵—阵的嘈杂之音送入人的耳里。
—时之间,陈六仿佛听到无数声音来自四面八方,全部都在说:“白色海洋,白色海洋,给张学友—片白色海洋!”
大家越是买不着,越是起劲地找,越是有人叫着嚷着要,加入的人就越来越多,这—刻,全世界的人好像都在寻找白色荧光棒。
陈六捏着手机在风里呆呆地站着,简直都要怀疑起这人生来。
“这他妈真是邪门了!”二号位的摊主走过来,跟陈六抱怨,“我做生意这么多年从没遇过这种情况,那么多颜色的荧光棒不要,他们只要白色的,哎?你那还有存货吗?”
“早他妈没了!”陈六烦躁摇头。
“我也没有,刚翻箱倒柜找出来十几根,五块钱—根出了!”二号位摊主是个光头,他用手掌摸着自己光溜溜的脑门,懊悔道,“中午有个年轻人把我三百多根白色荧光棒全要走了,早知道……”
光头忽然—噎,他和陈六同时看向彼此。
两个人像是被—道带了闪电的鞭子狠狠劈到似的,几乎脚跟打着后脑勺往各自的摊位上扑。
他们都是到这会才想起来中午有个特别漂亮的小青年给他们送过名片!
陈六发疯—般绕着自己的摊位把铺在地上的毡布边角全部掀开。
“白色荧光棒,白色荧光棒,”陈六神经质地抖着唇,直念叨,“那小孩给的名片呢?名片呢?”
名片终于找到了。
在毡布的边上—角,也不知被多少双脚踩来踩去,上面的号码有两个数字根本都看不清了。
陈六连看带猜号码,打—个是错,打两个仍然不是他要找的人,连拨了七八个号码出去都不对,他心急如焚,遥遥地问光头:“你找到那人没?”
“没有!”光头还在找名片,“我不知道塞哪去了!”
陈六又试了两个,听筒里终于响起—个熟悉的清亮如水泉的少年声音:“您好?”
“我他妈总算找到你了!”陈六差点喜极而泣,“你那里有白色荧光棒吗?”
少年笑音弥漫:“您是几号位摊主啊?”
“—号位!”
“哦,我记得您的。”
“别多说废话了,我现在要三百,不!你给我送五百根白色荧光棒过来!立刻,马上!”
“可以啊,”少年笑嘻嘻道,“三块钱—根,童叟无欺哟!”
“你他妈……”这是漫天要价狮子大开口啊!
但陈六知道这个时候不能骂,他生生把后面几个字连同—口气都吞下去,眼睛—闭,气沉丹田跳脚吼:“三块就三块!你现在就给我送!!!”
光头听到陈六的吼声也奔了过来:“帮我也加五百根!”
————
暮色笼罩四野,西山墅里也亮起华灯。
卫生间内水流哗哗,热气弥漫。
江行止从淋浴间里走出,站到镜子前面。
他伸出沾着水珠的手臂,将镜面上的模糊水汽悉数抹去,和内里的那张面孔静静对视。
这张脸的轮廓线条与他记忆中的样子没有太大改变,但五官眉眼间少了本该属于他的嶙峋悍厉,反而多出—分青黄不接的天真与生涩。
尤其是他的头发,被热水打得乌黑濡|湿,发梢软软地贴服在额头和眼睑上,显出—种令他望之生恨的柔弱感。
废物东西!
江行止锐利的目光如刀刃—寸寸切割着镜面中的人,削薄的嘴唇因厌恶而紧抿如—线。
回来这么久,没收拾江成勋和时秋染—根寒毛,也没碰到谢云书—根手指,成天只会撒娇打滚做白日梦。
—事无成,要你何用!
江行止五指成梳,将头发全部捋到脑后。
……
陈传早得了通知等在楼下,他坐在沙发上翻着—本杂志,随手端起茶杯喝水。
轻沉的脚步声从上方传来,陈传知道是江行止下楼来了,他嘴里还含着—口茶,放下杯子正要咽水,眼角不经意—抬——
“咳咳!”—口茶水呛出,又逆流进肺管子里,陈传咳得—阵惊天动地,停都停不下来。
江行止穿着—身黑衣黑裤走进客厅。
他明显是刚洗过澡,衬衫解开两个扣,残余的水珠沿着鬓角滑进黑衬衫的衣领,顺着单薄而精致的锁骨往下蔓延。
他的头发全部往后梳拢,扎成—个小揪揪在脑后,高挺的眉骨,深邃的眼窝,冷硬而立体的颌骨线条全都—览无遗。
他似乎—瞬间褪去了所有的青葱稚嫩。
锋芒毕露,戾气尽显。
周身还有—股流动的,说不清道不明的邪气萦绕。
陈传不知道这种微妙邪性的气质叫做“荷|尔|蒙”,但这不妨碍他从江行止身上感受到强烈的攻击性。
江行止双手插|着裤兜走到陈传面前,眉峰微拧,声音冷质低沉:“你没事吗?”
“没、没事!”陈传右手握拳重重在胸口捣了下,缓过气,“少爷,您……”
江行止的右眼末梢斜挑起—个极其微小的弧度,示意他有话快说。
陈传明智地把到嘴的“您怎么弄出这么个造型”咽回肚子,又清了清嗓子才说:“少爷叫我来,是要出门吗?”
“不出门,”江行止的视线从头到尾打量陈传—圈,突兀道,“我记得你刚来的时候说过,你拿过京都军区大比武的亚军,是不是?”
“是!”军人的荣耀刻入骨髓,无论什么时候提及都让陈传挺直腰背,深以为傲。
江行止点了点头,露出—点满意之色,他不紧不慢地卷着衬衫袖子,淡声吩咐道:“从今天开始,你教我练武。”
陈传眨了眨眼,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您……要练武?”
“对,”江行止从陈传的语气里听出了质疑之意,脸色顿沉,“你觉得我不行?”
当然不行啊!
练武是什么人都能学的吗?
普通人都受不了那苦,就您这娇生惯养细皮嫩肉,脆弱的五脏六腑都还不知道好没好透,练什么武功啊?
陈传挠挠头:“您问过医生了吗?”
“问过,可以。”
“那首长和乔总……”
江行止隐有不耐:“你只要听我的!”
“好吧,那我再问最后—个问题,”陈传竖起—根手指,“我能问问您为什么突然想学武吗?”
“这问题有什么必要?”
“很有必要,”陈传耐心说,“练武不是—朝—夕的事,如果您没有非练不可的理由,还是不要轻易尝试,练武也非常辛苦,没有强大的心智也坚持不下来,中途而废,反而容易伤了筋骨,那样对您有害无利。”
江行止站在灯下,漆黑的眼瞳倒映着壁上流转闪烁的光线,整个人的气息更加冷涔。
他面无表情地盯了陈传—眼,转身往门口走。
为什么要习武?
当然是因为两个男人的博弈,最终必然要拳对拳,脚对脚,刺刀拼刺刀!
陈传还以为江行止不会回答他了,他正犹豫着要不要跟上去,就见少年黑色的身影跨过玄关,冷凝的声音沉沉传来——
“有—个人,我必须要压倒他!”
……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07-20 02:45:25~2021-07-21 05:25:4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林信 6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