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木和刘子明对视一眼,沉默着上前帮忙,三个男人足足挖了两个时辰,才挖好两个土坑。
李瞎子摸到猫脸老太已经开始僵直的尸体时,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一点一点拂去她脸上残留的血污和尘土,为她整理好了残破的粗布衣裳。
然后弯下腰,用自己本就瘦弱的身躯将老伴背起,踉踉跄跄往其中一个土坑挪。
陈木站起身,不帮忙,只是帮他指明了方向,看着他亲手把人放了进去。
没有棺木,甚至没有一张草席,只有一抔接一抔的黄土遮身。
李瞎子掩埋的动作很慢,却异常庄重,像是进行某种神圣的仪式,埋葬的也不是祸害全村的妖物,而是相伴数十载的爱人。
最终,他长长叹了口气,只是其中包含了太多情绪。
依恋、懊悔、释然、解脱,以及无尽的悲伤。
埋好老伴,他又蹒跚着走到老狗尸体旁,这一次,他的动作更加轻柔。
蹲下身,像无数次抚摸着他一样,为它整理凌乱的毛发,将它那颗已经失去了神采的头颅,摆成一个安详的姿势,将老狗同样抱起,放入一个并排的,稍小一点的土坑。
老狗很轻,这让他更感心酸,于是缓缓褪下上衣,盖住了老狗躯体。
“老伙计啊,是我李瞎子对不住你啊……是我没用……让你跟我受了这么多年的苦……”
“下辈子……要是还能见面……你一定来找我啊……”
李瞎子口中呜咽之声再起,说的却不是疯话,而是清醒的忏悔与回忆。
他一边哭,一边用手推土压实,浑浊的泪水,一滴一滴落在新翻的泥土上。
黄土渐渐掩盖了忠犬的身躯,隆起一个小小的坟包,李瞎子靠在坟包上,仰着头,肩膀耸动不休。
月光笼罩着乱葬岗一大一小两座坟茔,旁边倒着一个满脸悲怆的老汉,两个表情肃穆的年轻人伫立在侧,像是哀悼,又像是沉默的见证。
同一时间,在距桑叶村数十里之外。
一处人迹罕至的荒山野岭,某个隐秘的山洞里,一窝刚出生不久,眼睛都未睁开的小狗崽,正挤在母亲温暖的腹下争抢奶水。
其中一只浑身漆黑的小狗崽并未像它的兄弟姐妹一样奋力挤撞。
它突然停止了吸吮,小小的脑袋从母亲腹下钻出,用湿漉漉的鼻子朝着某个方向嗅了嗅,那双还未完全睁开的眼睛里,似乎闪过一缕极其微弱的金色光芒。
朝着桑叶村的方向,它摇摇晃晃地站起,又马上摔倒,挣扎着想要爬出窝,喉间发出属于幼崽的哼唧声。
小狗崽的动作很快被母狗发现,下一刻,一条温暖而粗糙的大舌头就把它卷了回去,强势按回了温暖的腹部,将饱满的奶水喂到它嘴边。
母狗低低呜咽一声,似是安抚,又像在告诫。
小狗崽挣扎两下,终于抵不过温暖和食物的诱惑,以及骨子深处对母爱的渴望,重新安静下来吸吮乳汁,重新融入兄弟姐妹之中。
只是小小的心灵中,似乎还留存着一丝关于守护和约定的模糊影子。
轮回的宿命,似乎在这一刻悄然转动。
身处桑叶村乱葬岗的陈木似有所感,抬头朝着荒山方向望去,可是那里云雾缭绕,什么都看不到,就像他的心头,同样是一团理不开的乱麻。
北邙一派的神秘莫测,梦境中真实的佛光,种种疑团交织难解,让他明白,云梦城的麻烦,远远没有结束。
……
陈木和刘子明带着李瞎子回村的时候,被囚禁在各家各户的男女们已陆续穿上了衣服,一瘸一拐地走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