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品”这个词宛若一柄利剑扎透在场人员的胸膛。
纵然研究员们已经见识过许多源自人为悲剧的异常项目,也纷纷露出不忍的神情,只有萨米在皱着眉头记笔记。
“这不是名字。”凯尔又压低了点身子,“你能听懂我说的话吗?”
她慢慢地点了点头。
“你还记得自己的名字吗?你父母起的名字?”
这孩子脸上只有空洞的茫然,跪坐着缩在箱子旁边。她似乎很努力想要给出回答,但嘴里发出的还是那些琐碎的音节。
“语言障碍,可能还有心智方面的损伤。”斯坦利博士在耳机里讲道:“相关信息都问问吧,今天的进展已经很好了。如果需要中止的话,随时打信号。”
躯体的损伤可以被异常效应修复,但精神不行。
绿岛市的那次收容任务结束后,感染了眼纹的不止凯尔一人,另一个幸存的D级因为巨大的痛苦精神崩溃,已经神志不清,形同痴呆。面前这孩子不知遭受过多少折磨,还保有沟通能力已是奇迹。
凯尔没有兄弟姐妹,但加入管理局之前有些许照顾小孩的经验。
他注意到旁边有个兔子玩偶,就在他一臂距离内。确认不会刺激到她,凯尔徐徐伸手,试探着将玩偶递给她。女孩子过了一会儿才接过去,把玩具紧紧抱在怀里。
“你还会说别的单词吗?”凯尔问。
“祭品。”她将脸埋在人造的绒毛间,一个个慢慢拼着,“仪式。献祭。召唤。存……………………………
最后那个词音节太复杂,她怎么都拼不出来,随即不安地抬起眼睛看着凯尔,生怕受到惩罚。
凯尔:“没事的。”
“纯净?”耳机对面响起萨米翻文件的声音,“问她是不是这个词。”
于是凯尔把这个单词念了出来。
女孩低低地应了一声。
萨米神经质地碎碎念着:“是了,是了,和缴获的那部抄本对得上.......但这说不通啊,它身上又没有眼纹,就算作为介质,能打开一道裂缝也…………快把仪式内容问清楚,就是你们抵达厅室之前的事情
斯坦利厉声喝止:“萨米博士,这是个会引发创伤反应的问题。”
“好啊,又一个不知道情况有多严峻的??你知道一道裂缝这意味着什么吗?如果他们仅仅靠着折磨小孩就能打开裂缝,他们随时能把神性实体招来,到时候整个世界全都要完!”
“我是项目负责人,我会决定怎么进行问询!”
观察室里的争吵简直透过耳机,令凯尔身临其境。
他意图出声劝阻,但忽然意识到不对。
观察室的通话是需要手动按着才能开启的,在场的所有研究员都身经百战,不应该犯这样的低级错误,去干扰收容间里的接触人员。
不管是萨米还是斯坦利,都不是会贸然争吵的人。
就在凯尔分心的一瞬间,认知危害趁虚而入。
霎时间,他发现自己又回到了洛泽市地下的那个祭坛前,A10小队其他成员的尸体正从地上悬浮而起,被那些红色的丝线所支配,变作扭曲的提线木偶。
而站在那祭坛上的不再是主祭。
那个衣衫褴褛的祭品??不,是那个藏身在儿童身躯里,无声嘲笑着他的异常实体。
“你们从来就没有赢过。”它说,“多亏了你那可笑的同情心。”
凯尔的呼吸骤然急促,他伸手摸向腰间,寻找武器。但他什么都没带来。他抓起被弃置在地的武器,举起枪,瞄准异常实体…………………
突然,一阵低沉的嗡嗡声驱散了幻觉。
现实稳定锚启动了。
他的手正紧紧抓住那枯草似的金发,右手攥成拳头,高高举起。
千钧一发之际,凯尔拼尽全力把手臂拐向一旁,那即将挥落的拳头扯向一边,砸在了收容间的墙壁上。
在耳机对面,斯坦利博士和其他人正在厉声警告他,可声音如今才被凯尔所听清。
凯尔惊愕地松开手,呆呆地看着自己的双手,那孩子摔在地上,躲回箱子里,逃进阴影。
他在那令人心碎的哭声中,转头奔到隔离间前,一头钻进闸门。
卢克蕾西亚的声音这才进入他的耳畔,她带来一条明确的指令,“凯尔,汇报情况。”
凯尔用力捂着脸,努力挥去脑海里那刺耳的嘲笑,它明明是无声的,却回响不断。
“我,那不是我......我没有??”
“你失控了。”斯坦利说,“待在那儿别动,我马上叫人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