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妥生日礼物的事情后,韩杰又闭目养了会儿神,才听到卫生间传来开门的声音。
啪嗒啪嗒的拖鞋响,一路到他身旁,跟着,就是懒人沙发上的呼哧一下。
他抬眼看过去,好奇道:“怎么这么久?不似你平时作...
刀尖落下的那一刻,韩杰没有抬头。
他只是静静看着那滴血在砧板上晕开,像一朵迟来的梅,又像一道未完成的封印。血珠并未顺着木纹滑落,而是诡异地凝滞在原地,边缘泛起细微的波纹,仿佛被某种无形之力牵引着,试图重组为某种文字。
他知道那是预警。
是万魔引契约中埋藏的“共鸣印记”在回应外界的扰动??当被镇压者的执念再度凝聚成形,施术者的身体便会自发产生警示反应。这滴血,是识海深处那道禁锢空间出现裂痕的具象化表现。
而更让他心沉的是最后那句话。
> “师兄……我来找你了。”
沈知妄不该知道这个称呼。
三千年前,他曾用“韩昭”之名游历人间,在东荒建了一座孤庙,收过一个性情执拗的弟子。那人痴迷于“梦可塑人”的理念,认为只要掌控梦境,就能重塑众生灵魂,使人不再受苦。他劝过、拦过,甚至亲手斩断其入道之路,可那人最终还是走火入魔,堕入心障,自焚于庙堂之中。
他以为那段过往早已随风而逝。
可现在,那个本应消散于时光中的魂魄,竟借着沈知妄的残念苏醒,以“师门血脉”为引,重新叩响了他的命轮。
这不是简单的复仇。
这是因果倒流,是宿命回响。
“你还欠我三十三个答案。”
三十三,正是当年那名弟子写下《梦解经》时所划分的人格层数??他认为人的意识由三十三重梦境堆叠而成,只要逐一击破,便可窥见真我。而韩杰当年毁去此经时,只烧了前三十二卷,最后一卷,据说被藏进了七院地下实验区的核心档案库。
难怪沈知妄会出现在那里。
难怪他会研究“意识剥离术”。
原来从一开始,这一切都不是偶然。
有人在用他的过去,编织一场针对他的局。
厨房里的光线忽然暗了几分。窗外那片乌云越压越低,空气变得粘稠,连呼吸都带上了一丝铁锈味。韩杰缓缓放下刀,左手掌心的伤疤开始发烫,像是有火在皮下燃烧。他闭眼默查识海,果然发现那层由记忆构筑的封印壁出现了蛛网般的裂痕,黑雾正从缝隙中渗出,悄无声息地侵蚀着他珍藏的某些片段??
比如孟清瞳第一次执行任务时摔倒在他怀里,脸上还挂着泪却倔强地说“我能行”;
比如她十八岁生日那天,偷偷在他门口放了一碗手工包的饺子,歪歪扭扭全是露馅的;
比如三年前她昏迷时,他在病床前低声说的那句:“别死……求你了。”
这些记忆,是他自愿保留的“软肋”,也是他作为“人”而非“神”的证明。而现在,它们正被一点点污染,染上阴冷与扭曲,仿佛要变成噩梦的一部分。
他猛地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在掌心,瞬间化作一道赤色符链,缠绕住那团躁动的黑雾,强行将其拖回深渊。
封印暂时稳住。
但他也知道,这只是开始。
真正的风暴,还在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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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安局地下三层,监控室内警报声接连响起。
齐爽已经连续工作十小时未眠,双眼布满血丝,但她顾不上休息。三百二十七名普通市民的梦境同步率高达98.6%,且全部指向同一个坐标??废弃疗养院B区07号病房。更诡异的是,这些人中有七十六个从未接触过灵能体系,甚至连“灵术”二字都没听过,却能在梦中清晰描绘出“停摆的钟表”“白大褂男人”“墙上血字”等细节。
这说明,梦魇已具备跨维度传播能力。
不再是被动吸收怨念,而是主动播种恐惧。
“立刻封锁全市心理门诊系统!”她对着通讯器吼道,“禁止任何关于‘失眠’‘噩梦’‘幻听’的病例上传至公共数据库!另外,调取近五年所有涉及‘精神分裂’‘人格解离’患者的治疗记录,重点筛查是否有人反复提及‘凌晨三点十三分’或‘写名字’的行为!”
副手小跑进来:“齐队,刚收到东鼎档案馆的反馈!他们说昨天确实有一份编号为‘X-33’的绝密档案被人借阅过,签名人……是韩老师。”
齐爽心头一震。
X-33,正是三十年前七院心理实验项目的总代号,也是《梦解经》残卷的登记编号。
她立刻拨通韩杰的私人频道,却发现信号被一层诡异的静默屏蔽,连最基础的定位都无法激活。
“该死!”她一拳砸在桌上,“通知童春,带上应急小队,马上去韩老师家!如果他已经离开,立刻追踪那辆红旗车的飞行轨迹!”
“可是……上级还没批准行动许可……”
“我来担责!”齐爽冷冷道,“记住,这次不是救援任务。是**阻止复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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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城市西郊。
一辆黑色红旗悄然降落在荒草丛生的疗养院门前。车门自动打开,韩杰缓步走出,风衣下摆扫过枯叶,发出沙沙轻响。
他没有带赤怒。
也没有开启任何防护结界。
就像是来赴一场早已约定的约会。
疗养院的大门半塌,铁门锈迹斑斑,上面缠满了藤蔓,宛如巨兽的肠肚。他推门而入,脚步沉稳,每一步落下,地面都会微微震颤,仿佛整座建筑都在因他的到来而战栗。
走廊尽头,那口枯井静静矗立。
井口边缘,残留着尚未燃尽的灰烬,正是那张病历卡的遗骸。而在井壁内侧,一道极细的刻痕蜿蜒而下,组成一个古老的符文??“归”。
韩杰停下脚步,望着那口深不见底的黑洞,轻声道:“你用了三十年,才找到回来的路。”
井底沉默片刻,随后传来一声低笑。
> “师兄,你不该毁了我的经。”
声音很轻,却带着千钧重量,直接撞入识海,激起层层涟漪。韩杰眉心一跳,左掌再次渗出血丝,但他没有回避,反而向前一步,站到了井沿之上。
“我毁的不是你的经。”他说,“是你将万人拖入炼狱的妄念。”
> “妄念?”那声音冷笑,“你说人不该被改造?不该被治愈?那你为何救孟清瞳?她当初不也差点疯了吗?不也被噩梦啃噬得只剩一副空壳?你救她,是因为她在乎你。可其他人呢?他们就没有值得被救的理由吗?”
韩杰闭上眼。
他知道对方在动摇他的信念。
这是最致命的一击。
不是攻击肉身,而是质疑初心。
“我救她,不是为了让她成为工具。”他缓缓开口,“而是因为她想活着。而你……你想的从来不是救人,是掌控。你想把所有人都变成你梦里的傀儡,按照你设定的剧本活下去。那种‘治愈’,不是解脱,是奴役。”
> “可至少……他们不会再痛。”
这句话,像一根针,扎进了韩杰最深的记忆。
三千年前,那个弟子也曾这样对他说过。
那时战火连天,百姓流离失所,许多人因亲人惨死而疯癫,整夜尖叫哭泣。那名弟子跪在他面前,哭着问:“师兄,既然你能斩妖除魔,为何不能斩去他们的痛苦?若能让人永远活在美梦中,岂不比现实更好?”
他答:“梦再美,终究是假。人若失了真实,便不再是人。”
可如今,当他看着孟清瞳一次次冲进险境,看着她眼角的泪、掌心的伤、识海的裂痕,他竟有了一瞬的动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