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也被赖欲新的大胆提议吓了一跳,冷静下来后,也都意识到现在进攻广州并非明智之举。
且不说北面的湘军可能会趁机南下,光是因此导致洋人翻脸,废除刚刚签订的一系列商贸合作协议,就是光复军无法承受的损失。
“我也赞成统帅的意见,现在不能打广州。”
刚刚被任命为参谋总长的石镇吉出声附和,他试图在新的岗位上展现价值,“各位,我们必须清醒地认识到,虽然我们拿下了福建,但地方上远未彻底安定。
“就以我第一军驻守的汀州府为例,”他目光凝重道:“那里全面与江西接壤,天地会、太平军残部、哥老会以及各种地方民团,势力盘根错节,虽然清廷的官府和驻军被我们清扫了,但这些扎根于地方,亦兵亦匪的武装力
量,仍然是一个巨大的隐患,严重影响着地方的安宁和政令的畅通。”
随即,他看向秦远和其他同僚:“我建议,在各军修整和学习期间,必须与地方政府紧密合作,将剪除这些地方武装和会党势力,作为一项重要任务来抓!”
“不肃清内部,何以图谋外扩?”
秦远赞赏地看了石镇吉一眼。
他没想到自己这位堂弟,在职位变动之后,非但没有消沉,反而能如此迅速地进入角色,冷静地分析局势,提出切中要害的建议。
这个参谋总长的位置,看来没有给错人。
“石参谋长提出的这个问题,非常及时,也非常关键!”
秦远肯定道,“这些地方势力,尤其是那些得到各地土豪劣绅支持的民团,以及打着各种旗号祸乱地方的散兵游勇,必须进行坚决的整治和清理,否则,他们将是我们腹地的毒瘤,随时可能发作!”
陈亨荣接触过许多的地方势力,他出声问道:“统帅,这些民团往往与地方宗族、地主乡绅关系密切,我们对付民团,势必会触及这些地主的利益。”
“如果他们联合起来抵制,或者这些民团本身并没有明显的违法乱纪行为,我们就直接动用武力剿灭,是否缺乏足够的法理依据?会不会引起地方上的恐慌和更大范围的混乱,反而得不偿失?”
赖欲新急性子又上来了,哼了一声道:“哼!跟这些地主老财讲什么道理?谁敢抗命,有一个杀一个!咱们手里的枪炮就是最大的道理!”
秦远摆了摆手,没有采纳赖欲新这种过于粗暴的方式。
他沉思片刻,提出了一套更为系统,也更具操作性的方案:“我们不能授人以柄。”
“这样,我们先在《光复新报》上正式发布政令,宣布取消福建境内一切非光复军系统的民间武装和团练,勒令各地的太平军残部、天地会武装等,必须在规定期限内放下武器,向当地光复军或政府机构登记,接受我们的整
编和安置。”
他条理清晰地说道:“政令发布后,再由各乡镇公所,将这条命令传达至每一个村落,确保家喻户晓,让所有人都清楚我们的政策和底线。”
“如果,”秦远语气转冷,“到了这一步,还有势力胆敢阳奉阴违,打着“保护乡里”的旗号拒不放下武器,甚至企图聚众作乱,对抗政府......那么,就没什么好客气的了!”
秦远这套先礼后兵,依法行事的组合拳,规矩严谨,步步为营,足以堵住悠悠之口。
不过随着福建各大工厂的陆续建成和投产,必然需要吸收大量的劳动力进入城市,成为产业工人。
这将在一定程度上缓解农村的人口压力。
但,他绝不允许出现像西方和日本明治维新后期那样,通过残酷的“圈地运动”或高额地税,迫使大量农民失去土地,被迫流入城市成为血汗工厂的消耗品。
他要走的,是一条既能实现工业化,又能保障基本社会公平的、更为艰难但也更有希望的道路。
所以对于土地问题,他十分的谨慎。
对于那些地主也没有进行简单的一刀切,而是依法依理。
现在这些人,简直就是撞上了枪口,那他就不会有任何余地了。
随着各项人事任命和整军方案的逐一敲定,这次由光复军所有高层军事主官参与的会议,也宣告了结束。
将领们怀着不同的心情,陆续离开了统帅府议事厅。
唯有沈玮庆还坐在原地,没有离开。
“大哥,”沈玮庆看着众人都走了,凑到秦远身边,钦佩道:“我以前只觉得您在经商赚钱上面天赋异禀,没想到这“造反.......哦不,这治国平天下的本事,也这么厉害啊!”
“这一套组合拳下来,军队、地方、思想、后勤,全都安排得明明白白!”
秦远闻言,摇头失笑:“玮庆,你以为这管理一支数万人的军队,和一个庞大的政权,与管理一个大型的商业集团,本质上有多大差别吗?”
他看着沈庆有些困惑的眼神,解释道:“说到底,都是‘管人’而已。”
“而人,是利益的共同体。”
“只要你能找到这个共同体最核心、最共同的利益诉求,然后因势利导,制定出清晰的规则和充满希望的前景,自然就能如臂使指,让整个系统高效运转起来。
他走到窗边,望着窗外初具规模的福州新城,语气平和却带着强大的自信:“至于咱们现在所做的一切,在我看来,其实也不是在简单地“造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