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根的钢爪在阳光下划出八道银弧，空气被撕裂的尖啸声刺得迪奥耳膜生疼。他没有躲，也没有召唤替身??那八根贯穿过无数敌人胸膛的利刃，在距离他咽喉不到半寸处猛然停滞。

风重新吹起，麦浪再次翻涌。

“……你变了。”罗根的声音沙哑得像是砂纸摩擦铁皮，猩红的瞳孔里翻滚着记忆与现实的错乱，“上次见你，你还跪在氪星残骸上哭。”

迪奥笑了。不是那种张扬跋扈、睥睨众生的笑，而是一种近乎悲悯的弧度。

“哭？我从不为过去流泪。”他缓缓抬起手，指尖轻轻抵住其中一根钢爪的锋刃，“我只为未来收割。”

“放屁！”罗根怒吼，肌肉暴起，帽檐下的面容扭曲，“你杀了她！你亲手把玛莎推进火堆！她是你的养母！是你唯一叫过‘妈’的人！”

迪奥的眼神终于出现了一丝波动。

不是愧疚，而是厌烦。

“玛莎死了。”他说得很平静，“就像所有弱者一样，死于无法适应的世界。她的温柔救不了任何人，包括她自己。”

“所以你就烧了农场？”罗根的牙关咯咯作响，“连谷仓一起点着？你知道那里面关着什么吗？”

“知道。”迪奥点头，“三个逃犯，两个精神病人，还有一个自称是超人克隆体的疯子。他们强奸了邻居家的女儿，用铁链把她吊在玉米地里晒了三天。”

罗根一怔。

“那你也不能……”

“我能。”迪奥打断他，语气不容置疑，“我是农场主。这片土地上的每一粒尘埃都归我所有。罪恶滋生的地方，就该被火焰净化。”

“你根本不是来收留他们的……”罗根缓缓收回钢爪，但目光依旧如刀，“你是来审判的。”

“审判？”迪奥轻笑，“不，我只是执行日常维护。就像除草，灭虫，清理腐烂的果实。”

他向前一步，直视罗根的眼睛：“告诉我，罗根叔叔??如果你发现自家牛棚里有头牛得了狂犬病，你会怎么做？治它？祈祷它好转？还是干脆一枪崩了它，防止传染？”

罗根沉默。

他知道答案。

他也曾亲手射杀过发疯的战马。

“所以……你现在是什么？”他低声问，“法官？刽子手？还是……神？”

“我是迪奥?肯特。”他说出这个名字时，仿佛在宣读一份古老的契约，“这片土地的主人，秩序的缔造者，以及??必要之恶的化身。”

话音落下，麦田深处忽然传来一声低沉的钟响。

铛??

声音并不洪亮，却穿透了空间，震得整片金色海洋泛起涟漪。迪奥眉头微皱，意识海中天蚀的嘶吼骤然响起：

“**别去！那是陷阱！**”

“哦？”迪奥反而笑了，“终于肯提醒我了？我还以为你只想喊‘MINE’。”

“蠢货！”天蚀咆哮，“那不是普通的钟！那是‘终焉回响’！是维度锚定装置启动的信号！有人在试图锁定这个空间坐标！一旦完成共鸣，整个暗影之地都会被牵引过来！到时候不只是你，连我也可能被本体重创！”

迪奥眯起眼。

“所以……我们正被人盯上？”

“不止。”天蚀的声音透着罕见的凝重，“那个敲钟的，不是人类，也不是神。他是‘守门人’??被遗忘在时间夹缝中的清道夫，专门处理像你这样误入魔盒幻境的迷途者。”

“处理？”迪奥冷笑，“意思是……要清除我？”

“没错。”天蚀冷哼，“但他不会直接杀你。他会把你拖进‘记忆法庭’，让你面对一生中最悔恨的那一刻。如果你撑不过审判，灵魂就会被剥离，成为滋养魔盒的新饲料。”

迪奥沉默片刻，忽然转身，朝着钟声传来的方向走去。

“喂！你去哪儿？！”天蚀惊叫。

“去见见这位守门人。”迪奥步伐稳健，语气淡漠，“正好我也想知道??我到底有没有‘悔恨’这种情绪。”

罗根站在原地，看着那个背影逐渐消失在麦浪之中，嘴唇动了动，最终只化作一声叹息。

***

钟声第三次响起时，迪奥来到了一片荒废的教堂前。

说是教堂，不如说是一堆倾斜的木梁与腐朽的十字架拼凑成的残骸。屋顶塌陷，彩窗碎裂，唯有中央那口锈迹斑斑的铜钟依旧悬挂着，随风轻轻摇晃。

一个佝偻的身影坐在钟下。

穿着破旧的黑袍，脸上蒙着一层灰白色的麻布，只露出两只浑浊的眼球，像是两颗泡在福尔马林里的玻璃珠。

他手中握着一根缠满铁链的木槌，正一下一下地撞击钟壁。

铛……铛……铛……

每响一次，迪奥的脑海就闪过一幕画面。

第一响：他站在燃烧的农场前，身后是冲天火光，面前跪着哭泣的玛莎。

第二响：他在太空站中掐住乔纳森?肯特的脖子，老人嘴唇发紫，眼中却没有愤怒，只有悲哀。

第三响：他将一枚氪石子弹装入枪膛，对准了露易丝?莱恩的太阳穴，而她只是微笑：“至少你学会了爱，哪怕是以最扭曲的方式。”

“停。”迪奥开口，声音不大，却让钟声戛然而止。

守门人缓缓转头，麻布下的眼睛直勾勾盯着他。

“你来了。”声音像是从地底传来，“迪奥?肯特，编号X-734，罪行：背叛养育之恩，滥用情感光谱，非法侵占高维实体。”

“指控成立。”迪奥坦然承认。

守门人似乎愣了一下。

“你不否认？”

“为什么要否认？”迪奥摊手，“我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是我意志的体现。我没有后悔，也不需要赦免。”

“那你可知惩罚？”

“若是我败于此地，便任你处置。”迪奥淡淡道，“但若我胜??你得告诉我，如何离开这里。”

守门人沉默良久，终于点头。

“可以。但你要记住，这里的审判，不靠力量，不靠权谋，只问一心。”

话音落，钟声再起。

这一次，不是三响，而是连续不断的轰鸣！

铛！！铛！！铛！！！

迪奥眼前的世界瞬间崩解。

他不再站在废墟之上，而是回到了那个雨夜。

斯莫威尔小镇外，肯特家的农场。

泥泞的小路上，一辆破旧的皮卡缓缓停下。车门打开，年轻的迪奥抱着一个襁褓走出，雨水打湿了他的头发，也打湿了怀中的婴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