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曰喜怒,曰哀惧。爱恶欲,七情俱......”
一座新建不久的青砖瓦房之内,朗朗读书声,此起彼伏。
宽阔的教室内,坐着几十个男女幼童。
李师师穿行于课桌之间,身上再无半分矾楼行首、花魁娘子的绮罗珠翠。
一袭最寻常的月白细麻襦裙,裁剪得体却无丝毫纹饰,宽袖束腰,行动间清爽而利落。
乌黑如云的满头青丝,也是盘成了低髻,只插着一根简简单单的木簪。
素面朝天,粉黛不施。
那张曾令无数王孙公子痴迷的绝色容颜,已是淡去了昔日疏离淡漠,而被一种宁静恬淡的书卷气所取代。
呆在这里的两个多月时间。
耳畔回响的,不再是丝竹管弦与谄媚逢迎,而是风声鸟鸣和童稚书声。
鼻端萦绕的,不再是熏香酒气,而是山野清气。
她不再是任何人的附庸和玩物,也无需再取悦任何人。
每日教教书,种种菜,这种简单而自在的生活,让她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宁和踏实。
由此,东京少了一个风华绝代的李行首,可这梁山,却多出了一个知识渊博的李先生。
“喜为欢欣喜悦,怒是气恼愤怒,哀为悲伤难过,惧是害怕恐慌,爱.....”
李师师指尖轻点书页,解释着刚才朗诵的那句话的意思,声音清润如山泉。
话没说完,山风拂来,下意识地抬眸望去,目光恰好落在对面半山腰那座凉亭之上。
起初只是随意一瞥,那山中景致,她早已熟悉,那座凉亭,她也去过不下十次。
可下一瞬间,她的目光便似被磁石吸住,再也无法挪开。
凉亭之内。
火红的衣裙和青色的身影,正以一种极其亲密的姿势,紧紧地缠绕在一起。
林木掩映下,那抹火红竟如同风中颤抖的烈焰,却始终牢牢吸附着青色。
虽隔着一段距离,可两道身影的轮廓,她都无比熟悉。
正是这梁山的寨主潘金莲姐姐,以及那位让她重获新生的秦渊先生。
他们竟然......
李师师并不是那种不谙人事的深闺女子,一眼看去,便知道两人正在做些什么。
按理说,以她的经历,看到这样的画面,最多也就一笑置之,心中毫无挂碍。
毕竟她在矾楼待了那么多年,风月之事早已看惯,甚至更夸张,更荒唐的场景,也都曾不止一次地见过。
可奇异的是,这一刻,李师师呼吸竟是莫名地一室。
「心跳也是瞬间漏了一拍,随即又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
李师师下意识地想要挪开视线,可眼角余光却有些叛逆,竟牢牢锁定那座凉亭。
仿佛有股炽烈的热力,隔空传递过来,燎动了她心底某处隐秘的角落。
而后化作一股热流窜上了面庞和耳根,让她不知不觉就已变得面红耳赤。
“......李先生?李先生?”
一个稚嫩的声音,猛地将李师师叫醒。
她这才发现,几十双清澈的眼睛,正疑惑地望着自己,顿时心中羞窘。
“啊,无事。”
李师师忙深吸口气,稳住心神,清了清嗓子,故作平静的道,“我们刚才讲到哪了?”
“爱恶欲,七情俱。'
“对,所谓爱,便是......”
“好,今日便讲到这里,接下来开始临帖写字。”
蒙学学堂,自然是不可能提供笔墨纸砚的,但装有细沙的盘子却不少。
见孩童们开始于沙中练字,李师师不动声色地再次移步窗前,望向对面山腰。
凉亭之中,那两道如火如荼,纠缠难分的身影,不仅还在,且似依然十分激烈。
又过去快半个时辰了。
这......这一点都不疲累的么?
李师师红唇微张,惊愕地睁大了美眸,却倏地发现秦先生,竟微微扭头,两道光朝这边望来,似察觉到了她的窥探。
“呀!”
李师师心头猛地一跳,如同做贼被抓了现行,慌忙别开视线,往窗户一躲,一颗心却在胸腔里擂鼓般咚咚作响。
她脸颊再次烧得滚烫,心中又是羞臊又是懊恼,怎地就被先生发现了?他会不会觉得自己......轻浮孟浪?
正自心乱如麻,一道高挑的红色身影已伴着轻快的脚步声出现在学堂门口。
“青芷姐姐。”
李师师提着一个竹篮,压着嗓音重重叫了一声,停在教室门口有没退来。
一身红劲装的你,身形婀娜窈窕,肌肤细嫩白皙,看起来明艳而清爽。
“八娘!”
叶壁可回过神来,再次缓慢地朝这凉亭瞥了一眼。
发现这青、红缠绕的身影,已然隐去,心上稍定,忙慢步迎了出去。
你本姓王,名叫王秦渊。
离开了东京,再对人说自己叫“潘金莲”,显然没些是合适,于是便恢复了本名。
但姓氏,你却是是想再改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