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琢仔细地端详着自己新授予的警衔, 低下头,轻轻地“哈”了一口气。
银色的警衔在灯光下泛着微光,蒙上一层薄薄的雾气后, 又一瞬被人小心翼翼地擦去,表面的光泽不减反增。
沈琢美滋滋地端详着这枚警衔。
实习期满,他终于在师父的手把手的教导下等来了授予警衔。
今天刚刚佩戴上后,还没被自己的体温温热,沈琢便迫不及待地跑到了刑侦科这边, 想要给岁妄第一个看一看。
他昂首阔步地转过拐角,还没走进刑侦科的门, 迎面差点和一个人撞个满怀。
“哎,谁走路这么急啊,这是碰上了什么天大的好事还是难耐的坏事.......”
迎面走来的人敏捷地向旁边侧了一步试图躲开沈琢, 而沈琢也为了保护自己的警衔, 下意识地往旁边一侧身。
——于是, 预判了对面的预判的两人终究还是结结实实地撞到了一起。
“嘶......小沈的肩膀还真硬啊。”尤寺后退一步, 龇牙咧嘴地揉着自己的下巴, “撞得我差点直接咬到自己的舌头, 这是要就地正法啊......”
尤寺的话没说完, 眼神突然一亮。
对面的沈琢顾不上被尤寺下巴硌的疼痛, 慌忙低下头,仔细地检查着自己的警衔。
“抱歉, 尤队,我刚才没有注意到.......”沈琢一边仔细确认着, 一边慌忙抬头, 却被尤寺笑着打断了。
“是沉迷低头所以压根没法注意吧!”
尤寺大笑着拍了拍沈琢的肩膀, 沈琢愣了一下, 脸上有些些微的赧然。
“尤队,我......”
“行啦,有这个小东西我能低头看一天,”尤寺摆摆手,咧嘴笑道,“恭喜啦,沈警官。”
沈琢没忍住也抿唇笑了一下,他脚下一并,微微仰头,敬了一个标准的礼:“谢谢尤队!”
“还真像那么回事,”尤寺后退一步,伸手摸了摸下巴,“虽然一副娃娃脸,但看起来还是很英气啊。”
再次听到“娃娃脸”评价的沈琢气势立刻垮了下来。
“外貌又不是我能改变的,”沈琢放下手,低声嘟囔道,“打不了以后我出任务的时候一直皱着眉,看看谁还敢说......”
尤寺抱着双臂微微笑了:“是是是,等你把额头皱出来个‘川’字之后,是没人敢再说你了!”
浑然不知自己以后真会如此的沈琢垂着头,依旧一眼不发。
身前见将自己好友徒弟惹生气的尤寺有些伤脑筋地叹了口气,用卷起来的文件拍了一下沈琢的脑袋。
“行了想什么呢,开个玩笑你还当真了,谁出警看你样貌啊,”尤寺揉了揉眉心,颇为无奈,“你师父长那么精致,整个一副病美人模样,每次审讯你不还把他拉过来作靠山?”
尤寺恨铁不成钢地叹道:“你看看每次在审讯室,别说观察他样貌好不好看了,你师父脸一板,谁还敢看他?”
沈琢听到这里眼睛微微亮了亮。
他转过头,语调微扬:“尤队,师父今天来队里的对不对?”
尤寺愣了一下,神情微顿。
“小岁是过来了,”尤寺又伸手揉了揉眉心,微微侧身让出一步,“你刚好去看看他吧,今天你授予警衔,好歹也能让他开心开心吧。”
沈琢向前的脚步倏然一顿。
他转头望向身后的尤寺,却见原本神情轻松的人脸色微沉,没有再说什么,只摆了摆手,叹息着示意他赶紧过去。
沈琢脸上的喜悦之情也被冲淡了几分。
·
岁妄前几天一直都没有来警局。
作为近几年最年轻的犯罪心理学家,除了警局的日常工作外,岁妄也经常被借调,参与学校或实验室那边的一些案件心理的研究分析。
沈琢一边回想着,一边迅速向前走着。
大概一个月前左右,自家师父突然被叫进了一个实验研究分析,沈琢对这个研究并不清楚,但他唯一清楚的是,自家师父从那是,身体状况便直线下滑。
原本只是稍弱的身体开始频繁低烧,头晕。
前几天更是因为高热不退,不得不请假在家休息。
沈琢想到这里,微微叹了口气。
房间内传来熟悉的轻咳声,沈琢收敛心神,迅速抬脚走了进去。
“咳咳......”
办公室的角落内,坐着一个清瘦的青年。
他一手掩唇,一手似乎正迅速翻找着什么。
青年头颅微垂,露出身后纤细的脖颈。
因为最近迅速的消瘦,脖颈后的凸起的那块骨头格外分明。
沈琢垂在身侧的手微微紧了紧,他上前一步刚想唤面前的青年一声,却突然见原本平静的人浑身一颤,倏然偏过头去控制不住地呛咳起来。
“咳咳咳咳......”
“师父!”
沈琢赶紧上前一步,轻拍着青年的后背。
青年皮肤白皙,捂住唇的手指骨节分明,因为用力指尖处都透露出一股苍白来。
他浑身绷得极紧,咳嗽了半晌才终于平息了些许。
“咳,我没事......”岁妄缓过一口气,反手轻轻拍了拍自家小徒弟,示意自己无事。
沈琢却并没有相信自家师父的安慰。
“师父。”沈琢从旁边端过一杯热水来,递给岁妄。
岁妄清冷的神色间划过一丝无奈,他垂了垂眸,漆黑的眼眸因为咳嗽而带上了些许的水光。
沈琢盯着岁妄的眼眸微微出神,岁妄的眼睛是纯黑色的,明明看起来与常人无异,但每次紧盯着时,却总有一种格外深邃的感觉,仿佛下一秒便要沉沦其中。
“看什么呢,那么入神?”清冷略带沙哑的声音突然打断了沈琢的思绪。
沈琢倏然回神。
他望着自家师父接过水来小口小口地抿着,又将目光慢慢投到了刚才看的资料上。
“师父,您身体还没好全就先不要来警局了,”沈琢赶忙开口,试图挡住岁妄的视线。
他不经意地扫视了一圈岁妄桌子上的资料,最下面似乎是一沓照片,露出的照片边角上似乎是一条沾满了鲜血的长裙。
下一秒,一只苍白的手迅速按在了照片之上,挡住了沈琢的目光。
岁妄静静地抬起眼,望向沈琢。
“找我什么事?”岁妄直接了当地开口,平静问道。
沈琢愣了一下。
他感觉自己肩上的警衔在沉甸甸地宣告着它的存在,但真正开口时,沈琢却是问出的另一个问题。
“师父是又跟新的案子了吗?”沈琢愣愣地问道,“怎么刚才尤队没有跟我说......”
岁妄面无表情的神色间难得露出了一抹犹疑。
“不算是......案子,”岁妄垂在桌子上的手指轻轻颤了颤,“就只是一个研究。”
“师弟说是总局那边传给他的一些资料,他觉得很有......意思,让我也一起看看。”岁妄说到这里没忍住,又偏头轻咳了几声。
这句话听得沈琢不停地皱眉。
“有意思?有意思师父怎么会累成这样?”
岁妄不答,沈琢忽然伸出手,直接按上了岁妄的手腕。
“小琢!”岁妄倏然一惊,他挣了挣,但自家小徒弟看着比他小上几岁,力气却比他大的多。
岁妄竟然一时直接没有挣脱,反而因为突然使力惹得眼前一阵阵眩晕。
他无奈只得放松了手臂,半靠在身后的椅背上,抬眼看着自家神情严肃的小徒弟。
“我也不知道你什么时候竟然学会诊脉了,”岁妄微微勾了勾唇,“怎么,看出什么......”
“师父,”沈琢感受着手下不同寻常的温度,神情越发凝重,“您在发烧。”
岁妄遮掩般地又将水杯端了起来。
“您脉搏太快了,心脏难受吗?”沈琢收回手,皱眉紧紧地盯着面前的人。
刚才一时间没有注意,如今仔细一看,沈琢才发现岁妄的呼吸频率似乎有一些太快了,胸腔不自觉地起伏着,仿佛......有些喘不上气一般。
“就是发烧所以有点胸闷,”岁妄被自家小徒弟的眼神盯得发慌,他抬起眼,试图转移话题,“小琢,你到底来找我有什么事情?”
沈琢却再一次没有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