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厉无匹的剑光毁天灭地般的砍出, 死亡的恐惧笼罩在每一个人心头。
无法抵挡,灰飞烟灭。
就在所有人心头浮现出这几个字的时候,剑光却精准的只砍在一人身上。
“轰”的一声, 骨头与血肉俱碎。
一声凄厉惨叫传来, 血腥味儿一瞬间四散。
就见方才还不可一世的执剑被一道剑光从肩膀到腰腹几乎劈成两半, 鲜血一瞬间将他染透。
无人敢言,场上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执剑不可置信的捂着自己的伤口, 眼眸一瞬间血红, 拔剑就要刺向来人, 可随着一道剑光划过,执剑的右手“吧嗒”一声,掉在了地上。
所有人的心跳和呼吸都随着这一声停滞了。
竟然一剑砍断了执剑仙尊的手……
执剑捂着自己鲜血如注的手腕,脸色愤恨却又怀着深深的忌惮,恼怒道:“你他妈疯了?”
天衍不言,冷眸望着他。
执剑飞快的捡起自己的断手,吞下灵丹,撑开防护阵, 这才得了空喘息, 他惊骇又恐惧的望着他,这人又变强了, 再这样下去, 谁还能压制的了他……
但他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为什么?
他细细一想,忽然一愣,该不会是专程来打他的脸的吧?
也不是没可能,这家伙就是这么小心眼和记仇……
执剑气的要命。
不就是和青云联手算计了他一次,又没成功,这家伙不也毁了他剑冢么?怎么还特意追到这儿来?而且他明明答应宗主不轻易外出, 这一动作,太华宗肯定又乱了套……
云冉冉站在两位大佬中心,也一瞬间吓呆了。
原本死定了,可天衍不知为何突然来了,这动作,甚至看上去是在帮她,可是怎么可能呢,她一定是想多了,这是绝无可能的事情……
八成是来找执剑的茬。
这两位在她头顶对峙,她很害怕,但是不敢动……
周围的弟子此刻也悄悄抬头观察现场,其中一个姑娘叫陆晚秋,是错落峰的小师妹,她目不转睛的看着天衍,心里头充满了好奇。
天衍仙尊向来活在传说中,这还是她头一次见,果然天人之姿,她与洛玉交好,离宗时听洛玉提过,说她在清溪碰见过仙尊,还帮他包扎了伤口。
那时候她羡慕死了,不愧是洛玉,普天之下能接近仙尊的只她一人了吧……洛师姐当时还提过那个不自量力的云冉冉。
眼前这个,不就是那个试图接近剑仙的云冉冉么?她正站在暴风中心,一副手足无措的模样。
天真,两位仙尊争斗,谁会管她的死活。
这不是死定了。
就在这时,她亲眼看见执剑仙尊凝出灵剑,猛然朝天衍刺去,这一剑蕴含大能,近身者若实力悬殊,自当化为飞灰……
她就知道,果然如……
陆婉秋的笑容忽而僵在脸上,眼睛瞬间瞪圆。
就见那神祗一般的剑仙一把将云冉冉拽到身后,不但轻而易举化解了这一击,还给她撑了一个防护阵……
天衍剑仙的防护阵……
她一定是瞎了,不可能!
可任凭她如何揉眼睛,云冉冉此刻都被天衍仙尊护在身后,连根头发丝都没露出来。
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她急忙转头,想问一下身边的人,却发现师兄弟们各个瞪圆了眼珠子。
他们也惊呆了……
天衍剑仙身边……靠的那么近的……可没待过活人……
而云冉冉待在天衍剑仙身后,躲在他的防护阵里,呆若木鸡。
她觉着自己方才还是过于乐观了,他绝不可能千里迢迢来救她,又是挡剑又是防护罩,那么答案显而易见,这狗男人并不是来找执剑的茬,而是特意来杀自己的……
执剑动手都不让,一定要自己来……
不过骂了两句,至于么……
可恶,不能坐以待毙,她得走……
而执剑因为太过屈辱,火气上头,同天衍动起手来,两人为了不波及到周围的人,撑开了厚实的防护罩。
云冉冉趁着这个间隙偷偷溜出了天衍身后,随后疯狂逃窜,临行时看到了苟延残喘在一旁吐血的常岚。
眼睛一红,悄悄摸过去,从兜里摸出把匕首,在他不断讨饶的哀求之下捅进了他的心脏。
身体里的极寒之力一瞬间翻滚不休。
云冉冉轻声安抚才渐渐平稳。
既然这边的事已了,她应该立即离开。
先去找小柒。
云冉冉飞快的往厢房跑去。
一剑逼退执剑的天衍侧眸瞅了一眼逃走的背影,神色愈加冷漠。
执剑耗尽了法宝、灵丹、符篆,也不过勉强抵挡,心中愤恨又痛苦,不想再打下去颜面尽失,便干脆掐诀遁了。
独留下的剑仙望着小姑娘狼狈逃走的背影,垂眸不语。
他不知道自个儿发什么疯竟会跑来救她,还舍弃了唯一的分、身,罢了,他这一走,太华又要发疯,他并不能在外久留。
正要离去之际,耳边忽起一道哭声,熟悉异常,是那烦人的小姑娘,他眉心乱跳,心头烦闷异常。
人影一晃,便出现在厢房之外。
就瞧见小姑娘抱着少年僵硬的尸体哭的撕心裂肺,眼泪雨一般落下,她六神无主的去探他的脉,探来探去探不明白。
她那点可怜的修为,自是无法发现他的存在。
他懒倚门框,冷眼旁观。
哭一会儿就好了。
生离死别,人之常情。
姑娘鼻头眼眶一般红,后悔自责几乎将她淹没,许是太过伤心,身体中渐渐滑落一枚黑影,凝聚成一个单薄的小女孩。
小女孩伸手拽她的袖子,扯啊扯啊。
姑娘泪眼朦胧的看她:“你的意思还有救?”
小女孩点头。
姑娘惊喜的扑过去,问:“怎么救?我已经把我兜里的灵药都喂给他了,喂血?”
小女孩点头。
“我的成么?”
小女孩又点头。
姑娘便当真取出一把匕首,毫不犹豫就割了腕,然后往少年口中凑。
天衍无语的遮了眼。
两个蠢货……
这样除了能把小柒炼成活尸还能做什么?
算了,不管了,抬脚欲走。
却见姑娘脸色愈来愈苍白,少年早已死去,根本无法饮下她的血,她却始终不肯停。
这样下去,可不太好……
惯常冷漠的仙尊脑壳涨痛,根本不明白自个儿为什么要为这种事儿头疼。
可姑娘的血越流越多,眼神也越来越执拗,那双黑眸死死盯着少年血肉模糊的胸口,透着决绝的光。
会死的……
天衍闭上眼又睁开,想走却始终迈不出脚步,终于颓然垂下眼。
薄唇一抿,缓缓抬起修长五指,随后插、入自个儿的胸膛,取出了一根鲜血淋漓的肋骨。
那根肋骨很快化为微不可察的灵光,钻进了小柒体内,反正还她一个傀儡,虽然只是一个空壳,先止了哭再说。
这傀儡他肯定是用不了了,等以后再想办法分离新的分、身吧。
他从没这样试过,也不知道成不成,不过小柒成不成他不知道,他自个儿眼看是不成了。
元气大伤……
不敢耽搁,立刻掐诀遁走。
云冉冉什么也不知道,她就是难过,恨自己没看好小柒。
就这一会儿,人没了。
她接受不了,她就想救活他,一定要救活她。
她的状态有些骇人,阿丁受到惊吓,跑过去捂住她的手腕,可血还是不断的涌出来。
小孩急坏了,呜呜的撞她。
云冉冉却丝毫不为所动,只不断的轻声重复。
“醒过来,醒过来。”
就在这时,少年的眼睫忽而轻眨了下。
云冉冉一瞬间僵住了。
小孩也愣住了。
少年如蝉翼般的长睫微微扇动,片刻后竟真睁开了眼。
他此刻还躺在少女膝上,少女不可置信的看着他,手指禁不住颤抖,片刻后,将他死死搂进怀里,“哇”的一声痛哭出来。
眼泪混进伤口里,痛不欲生。
而少年的表情则缓缓的由天真懵懂转为了悲愤。
什么情况?他不是遁回沧澜院了么?明明刚挨着床榻,准备休养,怎么意识一模糊,又回了这儿?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少年指尖微蜷,恨不能再次死过去。
这该死的……令人疲倦的命运……
她抱的太紧,他实在太痛,一不小心又昏了过去。
再次醒来,已在陌生的房间。
窗外已是黄昏,橘色的云层大朵大朵的铺了半边天空。
吆喝声热闹的响彻在长街上。
他摸索着坐起来,发现自个儿换了身干净的衣服,连伤口也包扎过了。
略一思考,眼神瞬间惊悚起来……
“是医师给你换的。”
姑娘的声音突然响起,吓了他一跳,刚起意识模糊,都没注意到她坐在暗处。
她端着一瓷碗药,起身走到床边,挨着他坐下,欣喜又小心:“你醒啦?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少年还沉浸在自己又回来的悲痛中,阴郁的垂着眼。
姑娘在床边坐下,身上飘来柴火的烟气和药材的苦味,她细细舀了一勺,递到他唇边轻声道:“先吃药吧。”
吃什么药,让他死!
少年紧紧闭着唇,一脸抗拒。
云冉冉叹了口气,她是真没想到,就耽搁了这么一小会儿,少年就把自己捅死了,好不容易救回来,性格又变得更为阴郁。
她试图劝:“吃一口吧?不吃怎么能好?是怕苦?”
可任凭她劝了半晌,对方都不为所动,也不能由着他来,若由着他,他早死一百次了。
他大病初愈,动粗也不合适,左思右想,目光便落在那碗汤药上,还能有什么办法呢?
她看看碗,又看看少年,目光便落在他微有些干涩的唇上。
少年在这瞬间察觉到了她的视线,联想到她先前的所作所为,再看看她的动作,这家伙该不会是想要……嘴对嘴喂他吧……
眼神一瞬间变得惊悚,手指不由自主的攥紧被子,如今的他,并没有什么反抗能力,她可不要逼他……
她目光危险的看过来,抿了抿红润的唇。
少年一脸警惕,浑身都绷紧了,她如果真的要这样,那他就当场死给她……
“喂,小二哥,麻烦进来下。”
她忽然搁下汤碗,冲门外喊了一声。
“好嘞。”
少年:?
随着一声应喝,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推门而入,憨笑着走到云冉冉身边。
云冉冉指指单薄的少年,无奈道:“我弟弟不肯喝药,他身上有伤,我不想对他动粗,你嘴对嘴喂一下吧。”
小二:……
天衍:……
少年杀人般的目光瞬间落在她身上。
云冉冉软声劝:“你忍忍,找个姑娘,不是无端毁人清白么,这小二哥我瞧着是个细致人……”
话还没说完,少年纤长的指已拽住她的袖子,她侧眸,对上少年气红的脸。
他咬牙切齿:“我喝。”
云冉冉便招呼小二哥离去,再次端起瓷碗,挑眉:“张嘴。”
少年一顿,那张脸更红了,黑眸因为怒火和羞耻亮的惊人。
云冉冉笑着望他:“嗯?难道你是想要我亲自……”
少年瞪了她片刻,目光羞愤,最终还是缓缓张开嘴。
一勺汤药便被温柔的送进口中。
少年恼怒的咬住瓷勺,几乎要将那勺子咬碎。
一碗药,喂的颇为艰辛,好不容易喂完,云冉冉将瓷碗放下,看着少年通红的脸,忽而凑近他,在他耳边轻声笑:“你方才,在期待什么啊?”
少年猛然一僵,脸颊红的冒烟,瞪着她却一个字儿都说不出来,片刻后恼羞成怒,将她推开,往下一躺,将自己埋进了被子里。
气成一团小虾。
云冉冉便笑出声来,这家伙好容易害羞啊。
他还没好,她便守在床边,看着被褥里隆起的一团,想着最近发生的事儿。
首先是下山之后碰到的关于云谏的一系列,还有玉佩莫名的死亡预警,她尝试着问了,这家伙一直在装死。
大概连玉佩也不知道。
从清溪村到常府,玉佩指引的都是关于云谏的旧事,看来是想让她找到这个人。
实话说,这少年她很喜欢,倒的确想知道他最终去了何处。
既然出现在玉佩上,八成同自己有关联。
从最后的线索看来,云谏是被带回了太华宗,常岚说有大人物想要他,就不知道是哪一位。
她出来这么久,也不知道洛玉在太华宗又征服了多少人,她这个恶毒女配的生存空间极度狭窄啊……
那么问题又回到了最初,那能救命的三件事。
【得到无情剑仙的心】
【让清寡的佛子堕入红尘】
【治愈灭世的病娇魔尊】
她不禁皱起眉头,他都千里迢迢来杀她了,这无情剑仙的心到底还能不能得到了……
床上的少年因为烦躁猛一拉被子,盖住了脸。
云冉冉瞥了一眼,继续思考,从今日与他再遇的情况来看,她定然是痴心妄想了,还好他同执剑打完就回去了,她才捡回一条小命。
那家伙不正常,不如换个人……
这样一想,视线便落在剩下的两个事件上。
【清寡佛子】,最出名的那个是菩提寺的大师兄无玄,那小师父丰神俊朗,俊的像天上的仙人,不食人间烟火,每每开坛讲经,万千少女便前仆后继的去听。
可菩提寺离这儿远着呢,她短时间决计过不去。
【病娇魔尊】这又是哪一位啊?
云冉冉绞尽脑汁思索,魔尊各个心狠手辣,一个赛一个恶毒,拥有灭世这种高级梦想的也不少,这还得去魔域,难度更高啊。
玉佩忽而微微发烫,掏出一看。
【我刚刚测算过,病娇似乎离太华宗不远,甚至就在太华宗中。】
云冉冉眉毛不由自主的飞了起来。
【不过具体是谁测算不出,只能靠你自己去找了。】
云冉冉一愣,魔尊怎么会在太华宗中?这么多仙尊镇守着,再牛逼的魔尊都不可能悄无声息的蛰伏……
她又想到一般灭世魔尊的救赎套路都是身世凄惨,年幼遭受诸多痛苦,然后被女主一个关切的眼神治愈,从此开启口嫌体正直的舔狗一生。
难道病娇现在是幼年态?正处在遭受苦难的阶段?
在太华宗想不被众位仙尊发现……难道是太华宗年轻一辈的弟子?因为受尽磨难,最后黑化入魔?
等等,这魔尊该不会……该不会是云谏吧?
头皮一阵发麻……
但她实在很难想象出云谏魔化灭世的样子,那人似乎没这么脆弱……
玉佩持续发烫。
【你连无情都搞不定,还奢望病娇?想提前死么?】
云冉冉一滞,不服气:“无情这事儿怪我么?我明明什么都没干,是他上来就要杀我。”
“说起来得怪你,你不是说无情不会被降智光环影响么?怎么被洛玉包扎一下送口水就征服了?不然好端端的又没见过,为何千里迢迢来追杀我?”
【我怎么知道……】
原本云冉冉在心里头叨叨,说起这个,就来气,觉得自个儿真是委屈的不行,不知不觉便说出声来。
“天衍这时候肯定已经对洛玉情根深种,真笨,被人家三言两语就征服了,根本就没脑子。”
少年一掀被子,猛然坐起来,扭过头,气闷的瞪着他。
云冉冉吓一跳,这又怎么了?
忽然想起小柒好像跟天衍有仇,八成是她提到天衍的名字刺激了他,便安慰的拍拍他的背,道:“对不起,我不该提他的名字。”
少年嫌弃的避开她的手,咬牙问:“天衍如何?”
云冉冉略一斟酌,试探的道:“混蛋?”
少年抿唇不语,胸膛微微起伏,显然情绪波动剧烈。
云冉冉忽然想起一件事,所有人都无法躲开洛玉光环的压制和救赎,可小柒当时不屑一顾,非但不受影响,甚至还想寻死……
这家伙是个人才啊。
她认真道:“小柒你别怕,我还以为他是什么大能修士,其实跟那群蠢货没区别,你啊,比他强多了。”
少年猛然呕出了一口血。
云冉冉再次受惊,也不用这么激动吧……
再看那心脏处包扎不久的绷带,已经渐渐透出血迹……
啊这……
她面露难色:“小柒,虽说他蠢,但毕竟修为在那搁着,你这一时半会还需按捺,年轻人不要冲动。”
少年闭了眼又睁开,不知在克制什么,但肉眼可见的愤怒。
胸口的血迹愈发触目惊心。
云冉冉想这得换药啊,刚想完便对上少年玉石俱焚的眼神,肝一颤,小心翼翼的道:“要不,叫小二哥给你换?”
眼神更恼火了……
像是她要是叫小二哥进来,他就会立刻自杀,然后做鬼缠着她……
那怎么办,胸口的血迹不断扩大,染透了绷带,得换药啊……
她小心翼翼的望向他,却被他脆弱又孤注一掷的神情吸引。
忽然就迷失了……
肤白貌美,身子单薄,眼尾飞红,唇瓣带血,让人无端升起凌虐欲,想要多欺负他一点,看他更多的表情。
想把他压在墙上,看他抗拒的皮肤发红,脸颊滚烫,绝望的说别碰我……
云冉冉猛然惊醒……
罪恶感一瞬间充斥在胸口,她怎么可以这样……
人家受伤流血,她怎么可以想这种事……
禽兽!
得、得、得换药,不能看那双眼睛……
于是她飞快的解下自己的发带,任由乌发落了满肩,随后将少年往怀里一拽,将发带蒙上他的眼,在脑后打了个死结。
好,这下舒服了……
天衍:……
这女人是疯了吗!她到底要做什么!
眼前一片模糊,只有布料上传来的冰凉触感,他伸手便想扯下,双手手腕却骤然被一只小手握住,拉高过头顶,压在了背后的墙上。
这种姿势……
肺都要气炸了!
又反抗不得,气到意识模糊……
就在这时,胸口一凉,衣带被扯开,缠在身上的绷带也被她快速除去,皮肤一瞬间便暴露在空气中。
他什么都看不见,也无法动弹,但光这感受就足够让他崩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