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与那张苍白的脸对上的一瞬, 云冉冉想起了他的名字。
也不是名字,是那个人有些无奈,却又带着笑意说出口的话。
“小景心地善良, 可惜是个懦弱的笨蛋, 打不过又没本事, 只会哭鼻子。”
那是她进入阿丁在半月魔域的记忆碎片时,看到的清秀少年, 他第一个救人, 第一个安慰阿丁, 却又因为无法承担后果而选择哭泣沉默。
这个红衣鬼影,正是云谏口中的小景。
他为何会困守在灵光镇中,还变成了这副样子?
她脑中惊涛骇浪,正要追问的时候,红衣小景猛然将额头向她的脑袋贴了过来。
就在额头贴上的一瞬,冰凉至极的气息将她包裹,世界在她眼前消失了。
一片漆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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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景乐,乃太华宗凌绝峰弟子, 师从宋界长老, 最讨厌的人是云谏师兄。
他太过优秀让身边的人都黯淡,他太过善良让我的懦弱与伪善无所遁形。
尤其是去半月门魔域那一趟远行。
我修习不为长生, 不求大道, 我只希望能在遇到想做的事情时可以勇敢去做。
但被赵师兄踩在泥泞中的时候我是还是退缩了。
他质问我能否承担责任,能否面对可怕的后果,我害怕的不知所措。
阿丁就站在对面红着眼看我。
她在等我肯定的回答。
可我……真的无法说出口……
我拿什么保证?如若无辜的人因此丧生,我就是罪人,如果事态无法遏制,出现不可挽回的局面, 我又该如何?
阿丁可怜,可也许会有更多的人因我这个逞强的选择丧生,我不敢选。
我哭泣和逃避,我是个懦夫,我的善良不过是口上说说,我其实什么也做不到……
后来云谏师兄偷偷带着一群小孩跑了,再之后信誓旦旦的保证,上交魂牌,每次回宗门都跑去藏经阁翻阅典籍,更是同药王谷的那票师兄弟打的火热,研究各种草药药性。
他为什么不害怕么?我真的不明白。
他总是神采飞扬,无惧无畏,我羡慕他,也更加讨厌他,他让我看上去像一个废物。
后来那帮小孩出事了,有两个无辜的人在这场事故中丧生,我一方面很难过,另一方面却又有些难言的喜悦,好像我那些懦弱和退却才是正确的,让我多少有些轻松。
师兄会怎样呢?会像我一样躲在角落里自责的哭么?
我不知道,我想象不出来他那种样子,他总是笑眯眯的说着“没关系,有我呢”这种讨人厌的话。
我甚至有些想要看到他颓废崩溃的样子,想看他魂不守舍一直喃喃自语“我错了”,想看他遇事时因为受伤而犹豫不决胆怯的样子。
想看那个男人堕进深渊,像我一样无助。
后来我看到了,可我并没有想象中高兴,我特别难过,差一点就哭了出来。
那是在灵光镇,我历练的第三站,因为再也没有师兄的消息,我干脆下山历练,不知怎的到了一个从未到过的小镇,镇上的人体质特殊,不能吃世俗的食物,只喝一种药草酿成的药液,灵花酿。
那滋味儿挺不错,喝了后通体顺畅,甚至还能细微的提升修为,这个镇挺大,因为镇民善种植,草药稀世罕见,来往旅人很多,甚至还会定期举行拍卖会。
我听人说灵水镇附近有一种天材地宝,名唤“幽冥”,蕴含大能,对修士大有裨益,我便想着,若是运气好,能得到一朵也不错。
我来的时候正是花开时节,整个镇上都飘散着浓郁的药香,许多旅人坐在树下,一边饮酒作乐,一边赏花赏水。
我在镇上唯一的酒肆买了酒,刚坐下没多久,便听见周围传来吵闹之声。
因为旅人多,又大多是修行者,争吵打架都是常有的,不过大家通常碍于镇长的面子,比较克制。
我遇事犹豫,却又惯常心软,时常害人害己,但还是忍不住朝吵闹之处看去,几个五大三粗的修士正在调戏一个女孩子,那女孩儿生的白净,是镇上的住民,正抱着一坛灵花酿送给客人,被他们几个围住不放。
那几个修士胳膊上都有暗黑龙纹,像是魔域那边来的修士,脾性放肆混账,那姑娘柔柔弱弱,害怕的连连后退。
我还在犹豫的时候,一个邋里邋遢的醉酒剑客突然摇摇晃晃闯进去,他迷糊中跌倒在几人身边,伸手就胡乱抓,那几人的衣衫上便落下了脏兮兮的手印。
那几个壮汉当即目露不悦,顾不上纠缠姑娘,直接将他一脚踹开,他狼狈的跌倒在地,因为醉酒半天爬不起来。
姑娘担心醉汉,在一旁急的直掉眼泪,我上前叫她先走。
那几人丢了姑娘自然不忿,当即围着醉汉拳打脚踢,围观者有之,帮忙的却没有。
我站在一旁,也没有出手,因为我忽然想起魔域的魔尊苍吾,他的手下便会在手臂上纹上魔龙,苍吾虽只是个少年,但心狠手辣极其护短,天赋也奇高,年纪轻轻便在魔域闯下赫赫威名。
若是惹到这些人,自己受伤便罢了,可遭殃的是这灵光镇,我不太敢赌。
流浪汉看着身子弱,没想到却很抗揍,这样轮番踢打也只是呕出了一口血。
我握紧剑,想起若是云谏师兄在,肯定早就拔剑冲上去了,他那样骄傲飞扬的人,从来不会眼睁睁看别人受这种委屈。
那几人踩着他的脸叫他道歉,他哆哆嗦嗦的说着“对不起,我错了”这种话,那几人发泄的差不多,便狠狠的踹了他一脚,重新坐回去喝酒。
他挣扎了几次都没能爬起来,我忍不住上前扶他,他错愕的抬起脸看我,熟悉的面容让我如遭雷劈,我万万没想到,这个邋里邋遢没人样的醉汉竟然是云谏师兄。
他快速抽回手,没有同我说话,步履蹒跚的走了。
我这才回过神来,急忙追上去,拦在他面前。
我想过他会自责、悲伤,消失一段时间,却怎样也想不到他会变成如今这个样子。
心中升起一股无名火,我嘲讽道:“师兄从前教训人时多神气,如今面对几个魔修,连剑都不敢拔,还要颜面尽失的道歉。”
他垂眸不语。
我便又道:“你要陷入自责中,颓废的过这一生么?”
他推开我,往河边走,我气闷的跟上,他寻了块阴凉地儿,盘膝坐下,从储物戒里拿出一坛酒,又开始往嘴里灌。
他已经满身都是酒气了,我气不过,一把抢过,他便又从储物袋里取,我蓦然火大,一把拽起他的领子,拖着他便往河边走,随后一把将他推进河里。
他呛了几口水,但多少有些清醒,茫然四顾之后,便奋力朝河岸由来,湿漉漉的往上爬,爬上来后也不擦,头发脸颊全都湿透了,浑身都在滴水,他就地坐下,又去取酒喝。
我气的不轻,还想抢的时候,他抬眼朝我望来。
“都死了。”
我一怔,我看见他的手指微微发抖,看见他眼眸里都是湿气,不知道是河水还是别的什么,他把脸埋进酒坛里,肩膀不断的颤抖。
我忽然好难过,我想跟他说这不全怪他,但师兄这样的人,又怎会想不明白,他还是会归咎于自身。
所以才这样崩溃。
后来他喝了好多酒,又吐过几次,他全身湿漉漉的靠在树上,掉了好多眼泪,他抬头看月亮,说,你看,他们本可以和我一起看的,这都怪我。
我看着师兄,那双眼里已经没了从前的落拓不羁,只烙下了满满的伤痕,失去了从前的活力和积极。
我鼻尖和眼眶俱是一酸,这是我的师兄,却再也不是那位师兄。
我想要说什么,也什么也说不出口。
这时那几个魔修也晃到了河边,一眼便瞧见我们,不怀好意的走过来,他们满身酒气,显然喝多了。
其中一个抓着师兄的领子将他抓起来,讥讽道:“臭叫花子也学别人英雄救美?”
我原本想出手,后来却忍住了,我想要师兄振作,自己拔剑。
云谏师兄是太华宗天赋最高的弟子,入宗门那日便被各位仙尊哄抢,想要收入门下,可他最终选了凌绝峰。
他的御剑术更是登峰造极,半月门那时候,一群弟子在身后围追堵截,出半月魔域的时候灰头土脸狼狈至极,而他却带着一群小孩平安走出,便很能说明问题。
他原先嫉恶如仇、爽快肆意,绝受不了这样的委屈。
可任由对方如何侮辱他,他也只是护着脑袋蜷缩着忍受,没有丝毫拔剑的意思。
直到那些人打累了、腻了,他也只是默默承受。
后来那些人歪歪倒倒的又去喝酒了。
徒留下他和地上凌乱的血迹。
我失望透顶,心里堵的要命。
他挣扎着坐起,擦掉嘴角的血,表情空洞,仿佛一切都无所谓。
你瞧,就连师兄这样潇洒的人,一旦断了剑,也变得如此狼狈不堪。
微风吹落了花瓣,在空中飘摇交错,像是一道道无法掌控的命运轨迹。
我走近他,哽咽道:“师兄,我知道你不拔剑是为了惩罚自己,可何苦这样,如若无法释怀,便更不能放弃自己,你得站起来,才能赎罪啊。”
“你不要再自责了行么?”
他闷声不语,只是低头找酒喝。
我眼睛有些湿。
天空很蓝,一如从前,可身边的人,却再也不是故人。
我在灵水镇停留了一天便决定离开,因为我无法面对这样的师兄,可就在我停留的那夜,灵水镇出了一件大事。
那几名魔修记挂着白日里调戏的那位姑娘,夜里找上门去,姑娘自然抵死不从,姑娘的爷爷冲出来保护她,却被那几名魔修当场砍死,就在几名魔修欲对姑娘不轨之时,她爷爷的尸体上竟然长出了一朵艳丽至极的花。
色如鲜血,瓣如细网,招摇妖艳,惑人至极。
那花起初只有很小的花骨朵,可在吸饱了鲜血与魂魄中的灵力之后,竟然快速生长,最后摊开了柔嫩的花心。
所有人都惊呆了,原本抱着爷爷哭泣的姑娘也吓傻了。
镇长匆匆赶来,不可置信的看着这一切。
怪不得大家遍寻不到线索,原来这才是幽冥花的真相,原来幽冥花长于灵水镇镇民的魂体上。
那花同传说中描述的一模一样,名唤“幽冥”,长于死亡。
围观的众人一瞬都变了脸色,气氛一时之间变得萧杀和死寂。
镇长当机立断,率先出手,迅速将那几名魔修斩杀,又布下结界,将所有在场修士围在内里。
我知道镇长不是普通人,没想到他修为如此高,他命人送上忘忧酿,一人一碗,抹去记忆,送出灵光镇。
镇长知道师兄救过那姑娘,便放过了我们两个,只是要我们立下了心魔大誓,不得告知外人,随后他在灵光镇四周布下结界,宣布暂时封闭灵光镇。
在那之后,我们同镇长与几位镇上的百姓围坐在幽冥花前,个个神情复杂。
就连镇长也不知道这种花原来孕育在灵光镇镇民的身体里,难怪他们可以吸收灵花酿中的灵气。
这对于灵光镇的镇民来说,无异于灭顶之灾。
镇长说从前也有生老病死的人,但从未出现此种情况,不过既然这个消息传出去,那此地自然不能再留,当即决定举镇搬迁。
所有镇民快速响应,我和师兄便留下来帮忙。
姑娘爷爷的那朵幽冥花被镇长收了起来。
镇长动作很快,第二日便已经带领百姓们整理完毕,可就在大家准备出发之际,在前方打探的钱浩脸色煞白的跑回来,说看到了魔族大军,前排有数百人骑着赤虎,还有一个绘着暗黑魔龙的轿子被层层护在中心。
镇长强压着恐惧:“是苍吾,上次伤了他的人,他定然是寻仇来了。”
“魔族一定有些不为人知的消息传递方法,不然他也不会来的这样快,还带着那么多人手。”
“恐怕是冲着‘幽冥’来的。”
魔族大军?我握剑的手都在抖,这怎是一个小镇可以抵挡的,若真让苍吾冲过来,这镇上必定无一生还。
我看向师兄,他靠在角落,默默喝酒,像是什么都没在听。
其实我能看出来,师兄的修为比从前低了许多,像是遭遇过什么,而镇上的百姓刚得知自己的命运,虽灵力强于普通人,却并没有修为。
镇长修为高,但他需要保护全镇的人,不能有什么闪失。
我忽然惶恐起来,似乎只有我,勉强有拖延的能力……
可我做得到么?如果我出了什么闪失,这些人可就……
我又忍不住看向师兄,他醉眼朦胧的靠着身后粗大的梁柱,不知在看什么。
我一咬牙:“我可以拦住他们片刻,你们趁这个间隙离开……”
众人皆愣了,镇长看着我,不知道说什么好。
我便道:“不用愧疚,我只是想帮忙,不过也只能拖延片刻,我是风属性,遁术不错,逃脱不成问题。”
镇长虎目通红,感激道:“我先送他们去后山避难,安顿好就来找你。”
他取出那朵幽冥花,递给我:“你可以吞服,我查阅过典籍,此花最奇异之处便是没有隐患,是纯净的自然灵力。”
没想到会在这样的情况下拿到这朵花,我最后看了一眼师兄,转身出了灵光镇。
刚遁出数十里,便瞧见边线上弥漫出滚滚烟尘,随后便传来震耳欲聋的军械摩擦声和奔跑的虎啸声。
我知道苍吾的目的,他不但要拿下灵光镇,还要防止别人来抢,所以才倾巢而出。
我立刻将花连根带叶吞进口中,那花飞快的化为甘甜的汁液流进灵府,随后化为磅礴的灵力直冲四肢百骸。
在那一瞬间我的灵力飞速攀升,冲破了许久未能突破的瓶颈,甚至还在持续攀升,并且灵力纯净毫无杂质,我没想到幽冥花居然有这种奇效,实在叫人无法不生出贪婪之心。
怪不得幽冥花乃至宝,一朵便有此奇效,若大量服用,那岂不是……
不过我本来资质低,一朵幽冥花到底提升有限。
前方铁蹄滚滚而来,我需要使用威力巨大的一剑唬住他们,好让镇长有时间安排避难。
我将灵力灌注灵剑,引动天地灵气,形成巨大的气旋,猛然朝前方横扫而去。
一时间惨叫不断,魔修的阵型全数被打乱,他们人仰马翻,喊着敌袭敌袭,一边慌乱的重振阵型。
不过前进的脚步倒是止了。
那台花纹繁复通体玄黑的轿子慢悠悠停下,一直白皙修长的手挑开轿帘,随后身材高大的少年跳下了轿子。
眉宇张扬放肆,邪气十足。
他打量我片刻,不屑的嗤笑一声:“我当什么大人物,原是个跳梁小丑。”
说完眼眸一压,便径自朝我攻来,速度快到我几乎看不清,我本能的将灵剑横在胸口,却在一瞬间承受重压。
原是那少年不知何时已近了我的身,并鬼魅般的跃起,双脚踩在我的剑上,正蹲着冲我笑,那笑容寒冷透骨,随后他一抿唇,用力下压弹起,人便消失在我身前,我后背紧跟着传来一股大力,我便被踹的猛扑在地上。
气海一阵翻涌,喉头一甜,我便喷出了一口血。
少年笑嘻嘻的拍拍手:“原来是个废物。”
他怎的这样快,我挣扎着爬起来,握紧了我的剑,我再次灌注灵力,这次一定要看清他,随后我逐渐适应了灵力的提升,在一次次躲避中终于举剑刺进了他的肩膀。
他的眼眸一瞬间充血,整个人都狰狞起来,他猛然震开我的剑,原来他穿了蛛丝冰甲,那是他们魔族特有的魔蛛,其丝无比坚韧。
我这一剑彻底激怒了他,他缓缓抽出他的佩剑,我看见上面“腾”的一声燃起了赤黑色火焰,他举着剑,一个闪身,便冲到我面前,随后一剑刺穿了我的肩胛骨。
那火焰宛若活物,直往我四肢百骸钻,一瞬间钻心腕骨的痛,我无法站立,狼狈的跌倒在地。
那少年收起长剑,冷漠嗜血。
“我们继续前进,踩死他便好。”
我想要逃走,可那火焰却将我汇集的灵力全部绞碎,让我无法使出身法,只能在原地挣扎。
魔族修士一呼百应,很快便重新往前行军,在这庞然巨物面前,我渺小的如一粒沙土,我没想到有一天会命丧于此,甚至是这么尊严尽失的死法。
即便服用了幽冥花,我依然还是个废物。
生死存亡之际,我想起了与云谏师兄的初遇。
我在太华宗,与大家格格不入,我性格软弱,我是个小废物。
历练的时候因为看见妖兽的眼泪而心中动摇,差点害死自己。
也曾因为救被欺凌的师弟被连着一起打,欺凌变本加厉,周围人嘲笑我不自量力,若不是我出手干预,这师弟还会比现在过的舒服些。
我眼睛肿着看不清他们的脸,可我也跟着觉着是我错了,我难过自责,觉得一切都是我害的。
我拿出仅有的灵石和低阶符文道歉,希望他们不要再欺凌师弟,他们嘻嘻哈哈的嘲笑我,对师弟说,你也一起欺负他,我们就放过你。
师弟没有多想,立刻加入了他们,他比所有人骂的都狠,说我是个无能假好心的窝囊废。
我不知道自己错在了哪里,但大家都说我,一定是我错了,眼泪流下来的时候,伤口很疼,可心里更难受。
我不知道要怎么办,就不断的跟他们道歉。
可紧跟着他们的脸就被摁到了泥里,师兄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一脚踩在他们的背上,喝令他们道歉。
我视线模模糊糊,眼泪一直掉。
师兄的手掌摁在我头顶上。
“小景不用道歉,小景尽力了。”
是嘛?我不用道歉嘛?
可所有人都在骂我啊……
从来没有人跟我说过这样的话……
师兄的手掌很暖,可我却愈发觉得委屈,难过根本止不住,我嚎啕大哭,哭的很丑。
他在旁边直皱眉:“你是个男孩子呀,怎么哭成这样。”
我更难受了,我抓着他的袖子,问:“师兄,我以后要怎么做?”
他笑眯眯:“小景做自己就好。”
我低头:“可是我做的很糟糕。”
他认真讲道理:“刚开始总是很糟糕,时间长了就会越来越好。”
我仰起脸,哭着问他:“师兄也有做的糟糕的时候么?”
他看了我片刻,严肃的道:“没有,我做什么都很棒。”
我:……
然后我就哭的更惨了,他在一旁哈哈大笑。
他总是这么讨厌,可我很想他。
我想念那个总是站在风中的少年,心中有剑,眼里有光,无拘无束。
眼泪不断的涌出来,我渐渐什么也看不清,脑海中翻来覆去,只有一句话。
“师兄救我。”
数千铁骑残酷而来,视野里尽是一片漆黑。
绝望攥住我的胸口,我无法自抑的哭喊道。
“师兄救我,救救我。”
明知不可能,可还是想要看到那个曾经的少年。
就在这时,一道惊天剑斩从灵光镇方向横斩而来,所过之处摧枯拉朽。
就在苍吾以为又是虚晃一枪的时候,猛然变了脸色,毫不犹豫的抽出佩剑,大喊着结阵,一时间灵光四起。
剑斩眨眼间到了眼前,前排举着盾牌的赤虎、骑士一瞬间盾碎阵散,身后更是惨叫连连。
就连苍吾的佩剑也在抵挡剑斩之时寸寸碎裂。
我惊讶的说不出话,有人飘然而至,挡在了我的身前。
眼泪一瞬间汹涌而出。
他有些无奈的笑道:“小景别哭了,我不是来了么。”
这是我师兄啊……
他来救我了。
我哭的泣不成声,转瞬间想到他修为还没吃过幽冥花的我高,便有些急,故意恼道:“谁要你来救,你赶紧走,我最讨厌你这种自以为是……”
一只手温柔的搁在我头什么呢。”
“你明明最喜欢我了。”
我愣愣的说不出话。
他道:“解开封印花了些功夫,让你受苦了,你赶紧走,去找镇长。”
他在说什么?什么解开封印?我听不懂。
我问:“师兄,你不是不肯用剑了么?怎么又……”
他笑道:“我什么时候说不用剑了?”
啊?可是他先前明明……
我更疑惑了,但是危机之下没时间解释,我手脚并用的爬起来,往镇子里跑。
师兄肯用剑了,他一定什么都能解决,这个人,只要他站在前面,就让人安心。
对话间魔修们已经重整旗鼓,苍吾也意识到来了强敌,他凝出本命魔剑,站在最中央,冷眼看着师兄。
师兄亦凝出了自己的本命灵剑,一时之间天地雷动,云层隐有雷劫因他而起。
我跑到灵水镇的边界,地面不断震颤,黑云也爬上了半空,罡风猎猎,我几乎站不稳,我扭头看去,师兄同苍吾已经交手了。
几击下来,师兄略占上风。
我想不愧是师兄,正在羞愧的时候,忽而发现师兄的灵力有些不同,按理他那样消耗灵力的打法,需要吸收天地间的灵力补充,苍吾就因为这样的补充而导致身边出现巨大的气旋,但师兄这里非常平静,像是他压根就无法吸收灵力。
我心口一凉,如坠冰窖。
我突然明白师兄为什么不拔剑了,他灵府出了问题,灵力只出不进,用一点少一点,用完就没了,而他的身体根本无法支撑灵力这样大量的损耗,若是耗空了,后果不堪设想。
我着急的朝他大喊,希望他快速退回来,可他却没有一丝一毫的退却。
我想起他被几个魔修欺负却怎么也不肯拔剑的事儿,又想起他轻松笑着说“我什么时候说不用剑了”。
我忽然明白了。
因为灵力有限,所以他不再为自己拔剑,此刻拔剑是为了灵光镇……
他并不是不能拔剑,而是不再为为自己拔剑……
他还是从前那个嫉恶如仇潇洒济世的师兄。
无论他变成何种模样,剑没了,修为没了,他还是那样磊落的一个人。
苍吾长剑一挥,魔修们便悍不畏死的冲锋上前。
我看见师兄凝出了巨大的剑斩,与对方相撞。
我也看见师兄身体的四肢百骸都冒出了血痕,他过度透支灵力,身体承受不住将要分裂。
黑色的剑斩与白色的剑斩在空中发出巨大的轰鸣声,天地变色,地动山摇。
我看见师兄的身体喷涌出大量的血液,然后在对方魔剑的作用下燃起汹涌的火焰。
他的身影逐渐被火焰吞没,最后化为黑色的烟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