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单是站在街口一会的功夫, 就有人望着这边三五成群的凑在一堆,一边望着他们,一边低声交谈, 脸上神情或好奇或鄙夷。
就连神经粗如沈闲, 也察觉到了。
“这些人怎么都在看我,”沈闲摸摸脸:“就一个晚上,变得更加英俊潇洒了吗?”
李未不懂就问:“为什么是更加。”
“因为我本来就很英俊潇洒啊!”
“别说话,”周明朝已经听见纵容, 勾结, 包庇这样的字眼, 他忍了沈闲一早上, 勾起沈闲的衣领就往走:“去县衙。”
沈闲熟门熟路:“哦。”
县衙的内院修的倒是好, 亭台楼阁, 溪水潺潺, 几颗红颜的不知名的花苞在碧绿的杆子上昂着头,没几天就要开了。
“你是说, 有人说李庸是被一个有钱有势的人杀死的, 县令还和这个人蛇鼠一窝,狼狈为奸?”
几个人站在园子里说话,沈闲戳了戳花苞, 觉得秋阳镇真是传风言风语的一把好手:“前天的事,今天一大早就传开了?”
“我们镇子上的人, 都爱好闲聊。”
李未有点惭愧, 秋阳镇一向没出过什么大事, 乍然间多出一件凶案,还是一件不明原委的凶案,那些过惯了平淡日子的老太太, 自然是不能放过此等良机。
“沈小兄弟你放心,过几天就淡了。”李未看了看沈闲愁云惨淡的脸,又安慰他。
李未对这事有经验,就是当初,李未家中突然敲敲打打半喜事,镇上大街小巷的就传了好几种流言,有说他在外面瞎混,招惹了一个恶霸媳妇,人家硬是要来强行结亲的,有说他在外面横行霸道,欺负了人家好人家的姑娘,这到最后不能不取,更有甚者,他前次科考未中,这次痛定思痛,娶了一个大户人家的闺女,从此飞上枝头,鱼跃龙门!
说什么的都用,那几天每日的清晨,李家的小丫鬟就聚在一起讨论昨天新出的流言,比街上的话本子还离奇。
到这几天好了一点,因为李庸的事,秋阳镇的的风头渐渐转向了和杀人凶手狼狈为奸的县令这边,说李未成亲的人少了好多。
“等这几天的风头过去了,或是有其他更值得谈论的事,自然就不会再谈论你们了。”
“这几天还会发生什么事?”花苞圆嘟嘟的,被风一吹枝干快压不住它,东摇西晃的像个不倒翁,看着好有趣沈闲眼睛都快贴上去了:“那些人知道案发现场的人是我吗?我和周兄出门会不会被群殴?梁大人我们以后还是不要在公共场合说话了,我怕被你连累。”
“啊!”无辜点名的梁永瑞哑巴吃黄连,只能点头:“好的,好的,沈少爷放心,我已经派人去查了,这样的流言飞语一定要严厉杜绝,不让沈少爷的清誉受损。”
这倒不是什么大事,他已经没有清誉了,沈闲只顾低头玩花,没有理他。
“李庸尸检如何?”把快要坐在地上的沈闲拉起来,周明朝拍了拍他的衣摆,上面沾了花坛里面的泥土。
“昨日仵作已经连夜验了,尸体没有其他的击打伤,”梁永瑞笑着:“身上只有一处,在心口的那个地方,伤口很小,但是很深,是因为流血过多死亡的。”
周明朝想到他和沈闲昨天刚来秋阳县的时候去看了那条发现尸体的小巷子,梁永瑞派人守着那里,一直没让人进去,所以那里并没有变化。
他们刚刚走进去的时候,天已经亮了,巷子里的东西看得一清二楚,只有当时李庸靠着的那口大缸的地面有干涸的血迹,过了一晚上,有点发黑,周明朝仔细看了看四周的墙壁,没有一点利器划过,或是挣扎间留下的痕迹。
四周堆着桌腿断椅,一拿开下面都是灰尘,断口处也都是陈旧的颜色,看来是没有人在这里打斗过。
唯一能证明此地出了人命的,就只有那摊血迹了。
沈闲和周明朝又去李庸家中还有附近查看过,李庸是个过了三十的屠夫,为人沉默寡言,没有钱财,也没有朋友,柜子里挂着几件春冬的衣服,家中就没有多余的,奢侈的东西,除了沈闲在柜子最深处的匣子里找出来的那根簪子,是只白玉簪,做工粗糙,款式简单,可是和简陋的家里格格不入。
李庸遇害的那日傍晚,邻居家的老太太看见他和一个穿着华贵布料的陌生男子出门了,他一向拮据,又不喜与人交谈,那什么样的富家子弟才能和一个粗鄙的杀猪的屠夫在落日前结伴而行?
沈闲捋了捋事件的发展进程,然后发现,他的脑子有点疼。
“这事好像没有源头,李未若是有个仇家的倒还好说,他都没有与人结怨,都不知从何下书做学问一套一套的,可让他断案查官司,他是一点思绪也没有。
“大人,传谣的人找到了,”正发愁,县衙的捕头带人压着粗布衣裙的人站在外间:“要不要审?”
“带上前来说话!”因为有下属在,梁永瑞整理了一下衣服,装模作样的咳了一声。
“是。”
捕头一挥手,衙役们就推着一女子进来,那女子身量高挑却极瘦,鬓边簪着一朵白花。
“还真的是你啊!”沈闲看着女子样貌,挑了挑眉毛,看上去倒不是很意外:“林姑娘。”
林软软低着头,身子瑟缩着。
当日在场知情的外人,也就只有她了,这个时候见着林软软,也不奇怪。
“这几天秋阳镇有些不好的言论,是你传出去的?”沈闲和她站近了,发现林软软低着头和他差不多高,沈闲看着一点也不像生气的样子:“我和你有误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