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离枝迷迷瞪瞪醒来。
夕阳从窗棂打进来, 暖橙色的光照入这间朴实的屋子里,在墙上一副老旧神农尝百草图的画卷上留下了斑驳的光影。
朦胧的视线里是从房顶横梁上垂下来的大葫芦和草药捆,鼻尖萦绕着的是苦涩药味。
她似乎是昏了过去被人带到了医馆救治。
沈离枝缓缓阖上眼。
可她刚放下心却感觉到脖颈处被人呼了一口气, 猛一转头,就对上了一张熟悉的脸。
沈离枝急急咬住下唇才免于惊诧出声。
李景淮侧身同她一起躺在床上, 床榻不大,甚至说得上窄, 这就是医馆里常见地供人看诊的木塌。
可他非要一起睡这里, 却也留心没有挤着她, 所以尽量给她让处足以平躺的宽度。
所以他许是睡得并不安稳, 那眉心一直没有舒展开来, 给他这张睡脸平添了几分愁绪的样子。
沈离枝伸出一根手指轻点在他的眉心。
李景淮眼睫动了一下, 沈离枝以为将他弄醒了,马上收回手,但是李景淮只是下意识伸出手轻轻揉了揉她的腹部,然后大手搁在上面又不动了。
沈离枝眨了眨眼,又偷偷侧眼打量。
李景淮眉心稍展, 可还没有彻底醒来。
掌心的温度隔着衣料传了过来,熨贴着她的腹寒之症。
沈离枝想起自己半昏半醒的时候一直有人哄她吃药、抱着她、安抚她,就像儿时生病后, 娘耐心地照顾她一样。
难道都是太子在照顾她?
沈离枝正看着李景淮怔怔发愣,冷不防看见一个蓄着山羊胡子的老头鬼鬼祟祟探头朝他们看了一眼。
“嘿,你醒啦!”
老头看见她睁着眼还很高兴。
沈离枝张了张口不知道他是谁,可更担心地是他的声音把太子吵醒了。
傅大夫捋了捋胡须, 啧啧两声。
“姑娘莫要担心,你这位夫君照顾你一天一夜没睡了,这会刚睡过去怕是没有那么容易醒来。”
“老先生您误会了……”沈离枝想说他们并不是那种关系, 可眼下她和太子暧暧昧昧、缠缠绵绵躺在一张床上怎么说好像都没有说服力。
所以沈离枝话说到一半就自觉地打住了。
“是老先生您救了我么?”
傅大夫摇摇头,“说起来还是路老头医术更厉害些,我就给你扎了几针开了些药,你这血崩之症伤身啊,往后还要好好调理,要不然对你生育有碍,别怪老夫没有提醒你这女娃娃。”
沈离枝没想到这一次还把路老神医给请了过来。
这一下,大概太子也知道前因后果,都是她自己乱吃了药所致的。
沈离枝心里也过意不去,顿时眉眼都耸了下来。
傅大夫哼了哼,把手往胸口一盘,“现在知道怕了,不敢再乱吃东西了吧,你不知道自己大出血的时候你那夫君差点都想给你陪葬了。”
沈离枝迷惑地抬起乌黑的眼睛,看着傅大夫露出一个牙疼的表情,一手捧着脸,一手锤着腰。
“哎哟哎呦,真是情深似海哟。”
傅大夫搞不懂有钱人的玩法,只觉得有些脸酸,啧啧两声又让沈离枝不妨多躺躺,左右还没到喝药的时间。
但是沈离枝从傅大夫口中知道自己竟然都已经躺了一天一夜,就觉得有些躺不住了。
可是李景淮还侧卧在她的外边,仿佛就是怕她会趁他不备偷溜了一样。
沈离枝伸手轻轻戳了一下,李景淮仍没有醒转。
一天一夜没睡,现在睡得沉也正常,沈离枝虽然腹部已经不疼了,但是还是觉得手脚发虚。
不过也是她倒霉,药效未过的时候刚好撞上了葵水,这才引发了这血崩,出血过多人多半会虚上好一段时间,她虽然躺不住,可更难以动身,只好继续躺着。
虽然血崩止住了,可她该来的葵水并没有消失。
沈离枝感受到一股暖流,遂不安地动了动腿,这才感受到自己身下正垫着一物。
她忽而浑身一颤。
这感觉她再熟悉不过,她身下正垫着月事带!
沈离枝正震惊不知所措时,一旁的李景淮忽然动了。
他迷迷糊糊地撑开眼,手在她身上半是摸半是拍,安慰道:“……别哭,我给你换。”
沈离枝愕然看着他手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物,另一只手往下。
她倏然把腿往上一收,然后就看见李景淮瞬间醒了神,睁大眼和她眼对眼望着。
还是李景淮先反应过来,把手中的东西往旁边一丢,手按上她的肚子:“你醒了,还疼吗?”
沈离枝摇摇头,又不敢置信地看着他的手,怀疑发问:“殿下……”
她问不出口,但是事实就摆在她眼前。
在这里除了他还有谁能给她换上……
她涨红了脸,神色变了又变,最后还是讷讷地问:“殿下就不避讳么。”
女子经血常被视为污秽,就是亲密如丈夫也会避讳。
“都是血,从你身体流出来的和从我身体里流出来的有什么差别?”李景淮收回手,声音微微发哑地回她。
好像并不觉得这是一件多么难堪的事。
沈离枝被他的理直气壮说得没话反驳了,反而细想之下也觉得他说得好像有几分道理。
李景淮看见沈离枝慢慢缩起脚,在床头慢腾腾坐起来,抱着腿垂下头。
像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一样。
“殿下不该委屈自己睡在这张窄床上。”
他是太子,怎么还‘服侍’起人来了。
李景淮抿起唇,声线如空弦音颤,“那你是要赶我下去么?”
沈离枝提了一口气,唇瓣张开像是有话要说,可是她看着李景淮幽深的目光却找不到属于自己的声音。
也找不到自己该有的反应。
李景淮忽然眉目一松,忽然身子往前,一手撑在她身侧,一手掬起她散落在肩头的长发,目光逼近,如狼似虎。
“刚刚我就暗自做了一个赌,若你让我下去,我就下去,若你没出声……”
沈离枝把后颈后背都死死贴向身后的床架,心弦都绷紧了,“……什么?”
李景淮把手往她后颈一绕,低头衔住她的唇珠,声音如游丝绕着她的唇,“吻你。”
两瓣微凉的唇很快被含热了,宁静的心也被拨乱了。
沈离枝在李景淮的唇舌中尝到了药味,她刚反应过来却又被李景淮拉进下一个漩涡。
她被缠得没有空暇呼吸,但不知道怎么却还用手指紧紧拉着他的衣襟。
这不是抗拒的姿态。
“枝枝,你信我一回。”李景淮把她往自己肩头一带,吻着她的颈侧,贴着她的脉搏,“我只娶你一个,只爱你一个,好不好?”
沈离枝觉得耳边被暖风吹得发痒,她缩了一下脖子,缓缓睁开潋滟的双眼望向前方。
只见床尾方向靠墙的边桌上还放着一朵缠丝的并蒂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