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男人当真是急迫, 这么紧着要将辞柯留下,生怕辞柯跑了不成?叶犹清捏着盒子的手慢慢用力,几乎能听见木头碎裂的声响。
身后有纷沓的脚步, 叶犹清收起眼神, 用力扣好箱子,大步朝着半山的房屋走去。
“干什么的?”门口两个黑衣守卫伸手将她拦住,叶犹清低沉着嗓音, 扬了扬手里的木盒“送东西。”
守卫打开木箱看了一眼,抬手放她进去。
叶犹清敲门,门中没有动静, 她便轻轻推了推, 大门缓缓打开。昨夜进的匆忙,不曾端详过这房屋,如今再抬头, 发现那个二王应当是费了心思, 置办得清新雅致,一尘不染。
墙上挂了几幅山水图,桌角摆了琉璃花瓶,在日光下华彩纷呈,房屋右侧有一花鸟屏风, 绕过屏风,便是卧房。
叶犹清慢慢走入, 便见坐在榻上的女子身躯一抖,警惕地抬眼。
看清叶犹清的脸后,那警惕变为放松和欣喜, 她急忙起身, 捏着手里的帕子, 踟躇上前。
叶犹清将怀里小山一样的东西搁到桌上,正要开口,便觉得一个熟悉温软的身体撞入她怀里,拦腰将她抱住。
能够感受到她掌心炙热的温度,渗透了衣衫直达心底。
有过上一次拥抱,叶犹清没再犹豫,抬手放在她纤细的背脊上,轻轻拍打着。
“别怕。”叶犹清柔声道,低头将唇抵着她耳朵,“我找到被困的铁骑了,不过只有一部分,人手不多,不知能否对付得了这一整个山寨。”
她开始贪恋将女子抱在怀里的感觉,像是抱着绝世珍宝,踏实又不舍得放开。
同样是女人,辞柯的身体便比她更为柔软,柔软到似乎只要一抬手,她便会随风飞去。
辞柯则因为她气息的接近而微微战栗,将眼睛闭起来,侧脸贴在叶犹清胸口,听着里面砰砰的声响。
她忽然有种错觉,觉得这心跳是为她而响。
叶犹清再是不舍,也不敢耽误太多时间,只能握着她肩膀,将她推开,伸手拉过木盒,低声道“这里面是嫁衣,他可同你说了什么?”
辞柯眼神闪烁了一番,微微颔首“两日后,成婚。”
叶犹清看着她,半晌没有动作,最后忽然转身,被辞柯一把拉住,将她拽了回来。
“你去哪?”辞柯慌了,死死攥着她手腕,控制她不让她离去。
叶犹清双目如同深井,唯有加重的呼吸能够彰显她的愤怒,沉默一会儿,道“今晚便动作。”
“不行。”辞柯难得强势,抓着叶犹清的手也不曾放开,开口道,“你自己方才说了,如今能用的人不多,就不能这么轻举妄动,至少要趁其不备。”
黛眉微敛“叶犹清,你不是一向沉静吗?万一失败了,倒时候不止你会死,那些被困的人恐怕也会被灭口!”
“那你要我看着你嫁给一个老头子?”叶犹清带着几分怒意,语速极快道。
辞柯一愣,她松开叶犹清,狐狸眼慢慢看向窗外,眼仁儿被日光照耀得夺目如琉璃。
“我嫁不嫁,嫁给谁,于你有什么区别?”她声音柔滑缥缈。
叶犹清心口一震,她伸手挡住照在辞柯脸上的日光,也就挡住了她往窗外看的视线,迫使辞柯看回自己。
“当然有。”叶犹清道,语气如同闹脾气一样,低着头,“反正我不能看他接近你。”
辞柯面上的表情变了又变,似笑非笑,过会儿那层琉璃上便氤氲起来,显得更为流光溢彩。
“他急着两日后成婚,如今已在加快筹备,成婚当晚全寨会摆流水席,定会放松警戒。”辞柯快速说,她后退两步,“你不能进来太久。”
叶犹清看着辞柯因为休息不好而憔悴了许多的脸,细细印在视线里,随后转身,大步绕过屏风,走回外面的日光下。
门口的守卫同她换岗,叶犹清什么都没说,听话地立在了门口,将后背靠着墙壁。
如果这次能平安无事的话,她想,有些事该问一问辞柯。
时间慢慢过去,这日二王来了几趟,皆是喜气洋洋满面红光,身后跟着的守卫不断运来成亲的用具,将小屋装点得火红。
叶犹清只冷眼看着,一言不发,将自己当做个守门的稻草人。
一日很快过去,翌日便是所谓的大婚之日,好在这日二王也算遵循了礼仪,不曾私自同辞柯见面。
白日里能这样守着她,至少会安心些,叶犹清顶着烈日站着,汗水涟涟地想。
脸上的易容不常能换,如今已然有几分瘙痒,叶犹清阖目,暗暗忍耐着。
很快入夜,叶犹清站久了的身子已经有些腿软,终于看见有人循木阶上山,她刚松了一口气,便身子僵硬,站住不动了。
来的人并不是换岗的,而是二王,他身躯魁梧,粗布衣裳紧裹身躯,身后还跟着两个黑衣人,其中一个便是那刀疤守卫,叶犹清低头侧身,等待他们经过。
然而,几人在走到她面前时,步伐皆停下了。
叶犹清听得见自己的心跳,四里寂静,唯有几声鸦鸣划过头顶,越过远山。
“抬头。”二王的声音响起,叶犹清闻言直起腰身。
男人藏在高高眉骨下的眼珠对她端详了一会儿,讥笑道“是他,带走吧。”
闻言,二王身后的两个黑衣守卫忽然上前,一左一右,紧紧钳制了叶犹清的双手,将她按得俯低在二王面前。
“你们……”叶犹清没有用力挣扎,只抬头厉声道。
“嘘。”二王将粗大的关节抵在嘴上,“若是吵了仙子姐姐,当心我割了你的舌头。”
“明日可是大喜之日。”二王懒洋洋说着,忽然伸手掐住叶犹清的脸,“一个小白脸而已,既然如今已无用,何必留着。”
他像是有意似的用力,几乎要掐断叶犹清的下颚骨,打量了一会儿才松开,叶犹清一个踉跄。
说罢,他摆了摆手,叶犹清便被人捂住嘴,拖行下了山。
叶犹清心中暗骂此人心狠又反复无常,然而挣脱不得,只能连连后退,眼睁睁看着二王在门外同辞柯说着什么。
是自己低估了这个二王的杀人不眨眼。
戾气上涌,叶犹清咬牙忍着,任由两人捂着她嘴,将她拖上了一条隐藏在草丛中的小路。
今夜没有月亮,也没有星辰,进入山林后四周更是伸手不见五指,只能根据基本的方向感,辨别出他们应当是往山坳背后行进。
距离山寨远了,两人便放弃了捂嘴,只疾步穿梭在山林中,绕过一些碎石荆棘,看样子熟门熟路。
不知走了多久,走到月亮从层云中露出一角,两人才停下。
“是此处么?”左边那人问?
“是。”刀疤守卫说着左右端详,更加肯定了,“瞧,此乃上次我埋的。”
叶犹清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那是个凸起的鼓包,上面没长杂草,看样子是新坟。
她后背一凉,抬眼看去,借着稀疏的月光,能看到眼前草地蔓延至山头,满是类似的鼓包,竟是一片乱七八糟的坟地,在惨白的月光下密密麻麻立着。
叶犹清咬紧了牙关。
寒光闪过坟头,嗡嗡声传到耳边,叶犹清知道是身后那人拔出了长刀。
而两人对看着文弱的她没什么防备,那刀疤守卫已经离开几步去挖埋人的坑,只有那个生面孔在她身后举刀,眼看便要横砍在她脖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