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过了。”柳兰喻走进屋子, 摸了摸鼻子，声音有些虚，“系统说是出现了bug。所以多分配给了你一个任务。”

屏幕面前, 陆连宸干净澄澈的眼睛看着他, 乌沉沉的，像是猫。

他没有说话。

到最后, 还是柳兰喻先顶不住, 别开了眼。

他还是在心里骂人。

但是这会儿, 他骂的对象已经不是顾远之。

而是系统。

比起陆连宸，他在系统内呆的时间要久得多。它知道这破玩意儿的尿性。

唯结果论会出现的情况就是, 在很多时候，“气运之子是最优先级”的法则被贯彻得过于彻底，以至于很多时候, 系统判定会出现许多罔顾人伦或者自然道德的情况。

……当然, 把一个人的人生都任务化的行为本身显然也不是什么多道德高尚的行为。考虑到系统独立存在于时空中, 柳兰喻勉强接受了它的世界观。

但是柳兰喻确实没想过, 系统会为了顾远之这个气运之子，专门把陆连宸送到他身旁。

是的。

……陆连宸的任务世界重叠, 根本不是系统bug，而是系统故意的。

原因也很简单。

因为顾远之忘不了陆连宸。而按照他原本的命运走向——

他早就应该渐渐把人放下了。

按照系统那里的记载，顾远之的人生应该是这样的。

少年成名的音乐天才, 家境优渥, 不愁吃穿。唯一的缺陷是缺乏家庭的关爱, 但也正是因为这一点，让他有了独立的、被催生的更多创作灵感和想法。

他在最叛逆的时候碰到了他的初恋, 一个青涩温柔的、漂亮的omega。

他们很快陷入了热恋, 而学会爱人也让他对情绪的感知更加鲜明丰富。

他开始写出与原来风格完全不同的曲子, 这些曲子更加温柔，更加浪漫，像是他和恋人一起经历过的每一个春秋冬夏。

然而好景不长，短短几年，他的恋人就因为意外车祸而去世。

这让他陷入了绝望的泥淖。

而这，也催生出了《坠入深海》这首神曲，成了他乃至他的团爆火的契机和开端。

故事到这里，基本和陆连宸的上一个任务重合，但是接下来的剧情，就完全偏离了走向。

按照原本的走向，顾远之会在第三年的时候遇到一个与自己的初恋有颇多相似之处的人，然而他们的内里又完全不同。

他们有很深的渊源，但是却并不在同一个领域工作，因为机缘巧合，他们见面的次数越来越多，就在这个时候，对方会大大方方地对顾远之表示好感。

第一次，顾远之会拒绝他。

然后有了第二次，

第三次。

七年之后，Starry按时解散，此时此刻，Starry已经成了当之无愧的顶流。而顾远之也成功转型成独立唱作人，拥有无数粉丝。

这个时候，他会公布他的第二段恋情。

他的初恋永远是他的白月光，但是，在许久之后，他终于放下了，开启了自己新的人生。他收到了来自所有人的祝福，并且，他的这位新恋人也给他在事业上提供了许多帮助，两个人堪称珠联璧合，神仙眷侣。

*

“这个人在一年前就出现过了。”寂静的房间里，柳兰喻有些无奈地讲完了他刚刚看来的所有内容，然后这样做了总结，“但是当时顾远之连眼神都没给人家一个，甚至因为在他面前提到了你，还对人家没什么好感。”

“你知道的，命运轨迹中会自然发生的事情不需要系统干预。”他道，“所以那个人也不知道自己跟顾远之还有这么一段缘分，努力了几个月，对方就放弃了。”

他一放弃，就意味着顾远之的命运轨迹彻底发生了偏移，系统找遍了各种方法，最终找到了症结。

是他们自己的员工，陆连宸。

“所以。”陆连宸静静地道，“系统把我送到他身边，为的是让他彻底把我放下。”

“为什么不告诉我？”

……为什么呢。

柳兰喻想。

当然是系统自己也心虚啊。

以自家小徒弟的性子，上一个任务他本来就很愧疚了，让他再去骗顾远之一次，他肯定不愿意。但是这件事又必须他去做，所以系统才会把任务隐藏。

这个任务还有个可以隐藏的原因，那就是陆连宸不会再骗顾远之，那顾远之一定会知道之前的事究竟是怎么回事。所以，这件事有两个结局。

第一，顾远之彻底心灰意冷，把陆连宸放下。

第二，顾远之重新喜欢上陆连宸，那么他必然舍不得把对方留下，那么结局还是，他把陆连宸放下。

这两个结果都是系统能接受的结果。

“所以。”陆连宸轻轻地道，“我什么都不是。”

他只是系统的一个工具。

……他曾经以为。

系统虽然有些冰冷无情，但也算是他的家。

“……徒弟。”柳兰喻小心翼翼地叫他，“师父知道这事儿系统做得不地道。”

他顿了顿，“我已经跟上级说过了，这次之后，系统就不会安排你做任务了。你可以有很长的休假，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我还可以……”

“再说吧。”陆连宸轻轻地打断了他。

“……什么？”

“我说。”陆连宸闭了闭眼睛，再睁开眼，已经是一片平静，“再说吧，师父。”

“我刚刚已经跟您说过了。”他静静地道，“我想留在这个世界。所以，您说的事情，我现在不想说。”

柳兰喻还要开口说些什么，陆连宸却打断了他。

“师父。”他道。

“我没有赌气。”他抬起眼，“我知道系统有系统的规矩和法则。我只是……”

他轻轻地笑了一下，“我只是想留在这儿，单纯地想留在这儿，仅此而已。”

房间内一片寂静。

柳兰喻看着他，沉默地站在了原地。

片刻后，他开了口：

“行。”

他道：“我不干涉你的想法了。但是徒弟，有件事，我觉得你需要知道。”

他看着陆连宸，语气很缓慢：“刚刚的屏幕显示，你的任务2完成率也是百分之百。你有想过，为什么么？”

陆连宸停在了原地。

他的任务2……

是让顾远之放下他。

现在任务完成，说明了……

“我想，他昨晚已经跟你告过别了。宸宸，系统的事我们之后再说，但是系统的数据量表，从来没有出过错。你跟顾远之……已经不可能了。”

“听师父的，放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