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折有心气他,翘翘唇角,又叫了一声“丞相”,头也不回地走了。
秦慎注视着他略显单薄的背影,很久都没说话。
—道低沉的声音不知从何处响起,“大人,是否要派人随行保护?”
秦慎神色冷淡,“他还不需要你们保护。”
那声音顿了下,又道:“属下等人已经成功潜入皇宫,随时可以动手。”
“微生莲有什么动静?”
“大祭司在摘星楼,暂无异动。”
“不,他绝不会善罢甘休的。”秦慎垂下眸,眼神清明镇定,像是看透一切。
倘若大祭司出手,他们必无胜算,甚至连性命也要交代了。
那声音有些犹豫,“那大人……我们还要动手吗?”
秦慎没说话。
窗外月影西斜,乌云散去阴霾,清光如水脉脉流动,无端缱绻弄情。
寂静许久后,他道:“我答应了皇上,酉时归府。”
“动手吧。”
宁折坐在丞相府墙头上,从晚上等到早上,早上等到中午,一直到等到庄叔来喊他用午膳。
“大人既然说了酉时归府,便不会食言,夫人您还是先下来用膳吧。”
宁折望着远处的阴暗的天,问他:“庄叔,丞相的表字是叫瑁和吗?”
庄叔点点头,笑道:“大人从前戾气重,老爷嫌弃大人没有读书人的文雅清贵,便没有给大人起表字,这039瑁和039二字还是您亲自给提的呢。”
宁折垂了眼,沉默下来。
他完全不记得这些事。
庄叔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说午膳快冷了,叫他下来。
宁折望了望离地半丈高的地面,哭了,“我下不去。”
“噗嗤”一声,不知哪个暗卫笑出了声。
庄叔立刻回头瞪了一眼,“乙二!”
乙二闻言立刻制住笑,正了正脸色,从暗处转出来,给宁折搬了一把梯子过来扶着。
宁折顺着梯子,慢吞吞爬下来。
他转头问乙二,“你笑什么?”
乙二矢口否认,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说没笑。
宁折也就是随口一问,并未多做纠缠,随庄叔去用完膳,又回来继续蹲着了。
乙二眼睁睁看着他轻轻一跃便翻上高墙,身姿轻盈至极,哪还有半分那种行动呆滞的样子。
……所以,刚才小夫人为什么下不来?
乙二一脑门的问号。
宁折不回房,他们这些暗卫就只能陪着他在外面等着。
乙二随处找了个隐蔽处藏起来,看着他们的新晋小夫人一个人孤零零坐在高墙上眺望远方,像是盼望远归的丈夫回家。
甲一道:“假若皇上知晓你这么形容他,你这条命也别要了。”
“那倒不一定,”乙二摇摇头,“我总觉得这位小皇帝不像传言的那样,你不这么认为么?”
甲一并未应声。
他如何认为的不重要,重要的是,外面那些百姓如何认为。
然而可想而知的是,所有大越百姓都对宁折恨之入骨。
丞相府里虽一片安宁岁月静好。
府外却气氛紧张,纷乱嘈杂声不绝于耳。
“杨大人,这都一天了!您到底在等什么!”
“现下暴君就在里面逍遥,您为何不许我等冲进去捉拿暴君!?”
“您难道是想抗旨不尊吗?!”
侍卫里一阵骚动,有人忍不住了。
宫里宁祉命在旦夕,数次强撑着清醒过来,命内侍前来催促。
可圣旨下了一道有一道,杨延就是按兵不动。
禁军统领数次质问,杨延却只一个字:“等。”
附近聚集起来的有百姓已经开始议论纷纷,更有甚者说他们官官相护,杨延只当没听见。
圣旨已经传来了一刻钟,他依旧是气定神闲,没有丝毫破府抓人的打算。
“好,您不动手,属下自己领兵前去!”
统领终于忍不住,愤而率兵要强闯丞相府。
杨延神情不变,却突然抽出身旁侍卫腰间的长刀挥起,直接将那统领斩于刀下!
鲜血顿时飞溅如雨,统领死不瞑目倒地,周边聚集着喧闹不歇的百姓们倏然一静。
不过半瞬,人群中便突然有人尖叫一声:“杀人啦!”
—阵骚乱,百姓哪还顾得上议论,纷纷逃得逃躲得躲,很快四周就没了人,只剩下一队冷煞禁军。
“还有谁不服命令?”杨延扫了他们一眼。
没一个人站出来说话。
在编入禁军前,他们都是霍忱的兵,是曾经和杨延一起并肩作战的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