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慎注意到他已经愿意开口说话了。
前几天不论他说什么,宁折都抿唇不语,不愿同他交流。
所以……果然还是因为,他不是宁堰么。
秦慎沉默下来,用略显冰凉的手抚摸着宁折的长发,“皇上若是想见宁堰,不必如此小心,下次臣带您去见便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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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折哪里想见宁堰,他一见宁堰心里就疼,恨不得离他远远儿的。
他拼命摇头,想否认,可心里又揪得紧,难受地说不出话,只能一抽一抽地打着嗝,眼泪哗哗流。
秦慎瞧见他这模样,古井无波的眸底罕见地闪过几缕不忍。
他其实不太想多说什么,他心里清楚,越靠近宁折,对他来说就越危险,到最后甚至会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可是宁折却可劲在他怀里,毛茸茸的小脑袋胡乱拱来拱去。
秦慎捧起他的脸,就看见他大大的瞳仁里泅满了湿漉漉的泪珠,一张小脸被血糊成了小花猫,含着泪含糊不清地呜咽着:“丞相,我疼,我疼。”
软乎乎地实在叫人心疼。
秦慎指尖蜷了蜷,终是没忍住,轻轻抚上他的脸,吻去了他眼角泪珠,问:“哪里疼?”
他神色比起先前没什么变化,仍旧清冷如霜,只有身上气息软和了些。
但仅是这一点点的温柔,就已经能叫人甘愿沉溺于此为他舍命了。
宁折仰起头,眼里带着泪花,哽咽道:“伤口。”
秦慎小心揭开残破的衣料,只看了一眼,就道:“是天祈王朝鬼巫一族的羽刃,其上有胭脂泪,剧毒无比,你虽是不死神脉,但这毒一日不除,伤口便一日无法恢复。”
宁折抽噎着看他,“对不起。”
秦慎指腹抚了抚他眼角,擦掉他汹涌溢出的眼泪,“皇上用不着和臣说对不起,皇上做什么都是对的。”
他抱起宁折去了隔间新砌的暖池,帮他逼出了伤口里的胭脂泪,很快身体就自动愈合了。
宁折摸摸完好如初的皮肤,想到以前宁堰折磨自己时说的话,不解道:“可是主……宁堰说这胭脂泪无解,最后一瓶解药也毁了。”
秦慎摸摸他后脑勺,眼皮子都没抬,不咸不淡道:“那是那个男人见识浅薄,实力不够。”
宁折愣愣看他,一瞬间觉得眼前这个清冷如玉的青年似乎也没那么好脾气。
秦慎帮他穿上衣服,带他去了书房。
古朴僻静的书房正中央摆着一座小型阵法,阵棋纹样繁复错杂,分散在房间八个角落,皆用名贵玉石所阵。
阵眼则是一只掐丝金玉小碗,里面满满当当盛满了殷红黏腻的液体,金光为束铺满整个阵法。
宁折一眼就注意到了那只小碗。
他对血腥味极为灵敏,尽管秦慎用了檀香去腥,他仍是嗅到了碗里隐隐约约散发出来的铁锈味儿。
看来这几日秦慎虚弱的原因,就是因为这个阵法了。
秦慎叮嘱他道:“阵法明日大约就要完成了,皇上今天夜里不要离开。”
宁折“哦”了一声,点点头。
秦慎却不满意,蹲下来,牵住他的手,看着他眼睛,郑重道:“皇上,答应臣。”
宁折道:“我已经答应丞相了啊。”
秦慎摇头,“皇上,不要骗臣。”
宁折低头看了他一会,突然笑了下,“被丞相看出来了。”
“皇上说谎的时候眼睛是空的。”秦慎指了指他眼睛。
宁折愣了愣,而后笑道:“可我不能答应丞相,我不想在这里待下去了。”
他说着弯下腰,热乎乎的小手贴在秦慎脸上摸了摸,“这阵法完成的最后一个条件,是丞相的性命,对不对?”
秦慎和他对视片刻,并未反驳。
“我来这里只是为了确定云澜哥哥过得好不好。因为之前有人告诉我,如果没有我,他会一生幸福安宁,成为至高无上的神,被所有人喜爱尊敬,我不放心,想去看看。”
秦慎听着他的碎碎念,问:“那结果呢?”
“结果……”
宁折想到云澜和宁堰相拥的场景,弯了弯唇道:“结果正是如此。我的存在让他一生都充满苦痛不幸,我不想这样,更不想让丞相为我丢掉性命。”
秦慎沉默片刻,揽住了他瘦弱的腰,“皇上,你并没有抢走他的东西,这一切本就该属于你。”
“67号也这么说。”宁折叹口气,“可是他现在不见了,丞相如果也这么说,迟早有一天也会和他一样消失的。”
从他这句似是而非的话里面,秦慎直觉他似乎是知道了什么。
不过最重要的还是一一“67号是谁?”
宁折眼睛转了转,突然勾唇,笑得有些狡黠,“是一个脾气又臭又硬暴躁野蛮还喜欢欺负人的孤魂野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