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丹丹跟随皇上身边的大太监一道走在廊下,步伐不慢,很快便到了圣上的门口,大太监示意她进去。
她犹豫片刻,抬脚迈入,几乎前脚刚踩上殿内的瓷砖,后脚便听到关门的动静。
大太监退了出去,屋里也没人,整个寝宫似乎只有她和——皇上?
皇上正坐在里间,半隐在黑暗中,只能隐约瞧清大概的模样。
岁月并没有过多的摧残他,除了头发有些灰白之外,一如当年,还是那么俊美。
她理了理头上的发簪,几步走过去,刚要行礼,便是一把剑‘啪’的一声丢在她面前。
脸上还没完全展开的喜悦收了回去,她抬眸,疑惑的看向不远处的人,“这是什么意思?”
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喊他,叫皇兄?还是别的?
小时候一直喊的都是皇兄,皇兄脾气不太好,老爱欺负她,经常踩坏她的裙子叫她出丑,揪她的辫子,弄坏别人送给她的礼物。
她那时候很讨厌皇兄,觉得他恩将仇报,明明小时候帮过他很多,结果这人长大后坐上高位便时常对她冷嘲热讽。
直到她成了亲,有了小孩,亲眼瞧见自己的孩子欺负别的女孩子,她问为什么要伤害她?讨厌她吗?
虞晏说不讨厌,还很喜欢。
她后知后觉才明白过来,原来有些男孩子喜欢女孩子会欺负对方,不停的招惹她,吸引她的注意力。
当年的皇兄也是如此吧?
只不过那时候她不懂,一直以为皇兄很讨厌她,所以想都没想,嫁给了文贤王。
成亲那天记得皇兄哭的好厉害,她问为什么?皇兄说终于把她嫁出去了,以后不会再有人跟他争这个争那个,开心的。
真的是开心吗?
她很久之后才反应过来,是难过,一份暗恋的无疾而终。
“给自己留个体面,自裁吧。”虞玄卿的声音很冷,已经少了些怜悯和惋惜。
大概在几个月前,他潜伏在文贤王身边的人给他回信,说是文贤王最近有大动作,想假死回京,再一举造反。
为了演戏演全套,彼时他会服下龟息丹,吃下和真死一模一样,那厮料定他会揭开棺木查看尸体,安排好了一切。
先用龟息丹瞒过太医和仵作,等到了他身边时,正好龟息丹药效过去,一揭盖便暴起刺杀他。
然而刚服下龟息丹,进入假死状态,已然被人几刀解决。
是他安排的,也是他联系上虞丹丹,他曾经的皇妹,后来的假公主。
虞丹丹小的时候胆子大,因着抱胎不易,又险些失去,母后很偏爱她,养的她一身的自信和娇贵,和她比起来,小时候的他又不起眼,还笨,经常被虞丹丹拉到身后保护着。
少年不会表达爱意,虞丹丹又特别受欢迎,几个哥哥弟弟都喜欢她,为了吸引她的注意力,时不时干一些蠢事,非但没拉近关系,反而叫俩人越行越远,直到后来她嫁给文贤王,他娶了妻子。
俩人各自拥有了幸福,结果没几年文贤王造反,各奔东西,再见都难。
到底是小时候站在他身前保护他的人,不忍心看她余生草草了事,他安排了一切。
给她洗清了嫌疑,还成了杀了反贼的大英雄,等那二十万大军去了边疆,便给她恢复身份,还是尊贵的公主,货真价实的真公主,她的儿子为郡王。
然而一切都被她自己断送。
她不搞那些小动作,还有回圜的余地。
虞玄卿闭上眼,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终究是不一样了,这么多年过去,什么都变了,现在的虞丹丹,也不再是小时候护着他的那个虞丹丹。
那时候的虞丹丹干净,单纯,不含一丝一毫的杂质,现在的虞丹丹满心满眼里皆是算计和谋略。
不一样,太不一样了。
屋里很静,静到掉一根针都能听到的程度,寂寥的寝内突然传来女子的大笑声,先是很小,慢慢的响彻整个大殿。
虞丹丹拿着那把剑,看剑身上自己的倒影,被高桑的天气和冰冷折磨的,老态尽显,而对方依旧如二三十岁的青年,自然看不上她。
她心里明白,但她还是想问,“我到底哪里做错了?”
她不解,“哪里不满你的意?”
其实心中早就有了答案,“是我叫人传出去的谣言吗?”
她解释,“那些无非是点儿扯虎皮的手段而已。”
怕他不信,多说了几句,“你在宫中,又身居高位,自然不晓得我们的日子有多艰难。”
她拍了拍胸口,“现在整个京城都在说我们是反贼之妻和反贼的儿子,叛徒,杂种,贱人,怎么骂的都有,我倒也罢了,宴儿还小,他才十六岁,他不该承受这些。”
她声音定了定,“有了那些谣言,起码他们会忌惮一些。”
若真是皇上的私生子,哪日叫皇上接进了宫,成为高高在上的皇子,彼时与他们一算账,有几个能吃不完兜着走的?
她就是想拉一张虎皮,狐假虎威罢了。
虞玄卿摇头,“丹丹,你是不到黄河不死心。”
他当然不可能那么小气,因几句谣言去杀自己幼时的恩人,即便没了情,也有恩,他不会忘的。
“你在京城外的小动作我都知道,让那二十万大军挖地道进城的事我也晓得。”
为什么要偷偷的挖地道进城,为了造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