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渡未作答。
乐枝认真地注视他, 只见他的深重目光一直聚在自己的脸上。她在心里舒了口气——
这样的反应,应当是不排斥她进去的吧?
搭在门上的手略微用力,书房的门被推得很开些。乐枝抬脚迈进房中, 再轻轻将门关好。再转身, 她发现霍渡已将脑袋偏过去, 继续望向窗外仿佛方才没有转眸看过她一样。
乐枝握紧手中的红木盒,将它妥帖地藏于袖中。她将脚步放轻,随手拿了张软凳走到霍渡边上, 解了棉氅后慢悠悠地坐在他身侧。
她顺着霍渡的视线,与他一起望向窗外。
天晴云明,金黄的阳光洒下。虽是严寒腊八, 可吹拂而来的冷风中也隐隐带了些细微的暖意
不多时, 乐枝将目光从外面收回来, 转而望向霍渡的侧脸。他的脸色一片苍白,冷冽的下颌线透着寒意。
她压低声音,试探般地问:“我能说话吗?若殿下觉得烦, 那我就不说啦。”
霍渡眸光一动, 他侧目重新望向乐枝,细看她眸底浮现的情绪。
——小心翼翼、轻微的惧意和一丝丝勇气。
这就是她对着他时最常有的情绪。
“说吧。”
不知怎的, 乐枝从他的回答中听出了些死气沉沉的意味。但好在,他没让她闭嘴。
乐枝弯弯唇,狡黠地笑。她将红木盒拿出来, 打开,再伸手取出里面的紫石,献宝似的在霍渡面前晃了晃
见他反应平平,乐枝作出一副神秘兮兮的表情,说:“别看它长得一般, 它可不是普通的石头哦。”
语毕,她攥住霍渡的手腕,让他的掌心摊开朝上。然后她将紫石放上去,再把自己的手覆上。隔着暖热的石头,她轻握住他的手。
不一会儿,乐枝感受到霍渡冷冰冰的手开始暖和起来。她抬起眸,笑问:“怎么样?是个宝贝吧?殿下喜不喜欢?”
霍渡望着她的笑眸,原本蒙在冷眸中的冰霜渐渐消散,漆眸渐深。掌中紫石发出的暖意让人无法忽视,他垂眸低望,细腻柔白的手背印入眼帘
“喜欢。”他简单地说出两个字。
似是在回答乐枝的问题,却又好像不止是那个问题。
霍渡的神色始终淡淡,可垂下的漆眸中笑意渐浓,除了笑意还有妥协。他不禁在心里叹息。
何止是宝贝,更像是摄人心魂的蛊毒。
而他,甘之如饴。
得到肯定的回答,乐枝瞬间得意起来。不过一想起这石头的价格,又不由地瘪瘪嘴,“殿下知道这有多贵吗?”
她满脸写着心疼,一字一顿:“很贵很贵的!”
霍渡抬眸,收起眼底的情绪,可那些原本的寒色到底是褪去了。他瞧着乐枝生机勃勃的脸颊,轻笑一声,随即拿起另一只没被她握着的手,轻拍自己的腿
乐枝自然知晓他的意思。她起身,依他的意思在他腿上坐下,再将一只手搭在他的肩上
一套动作下来,熟稔至极。这让乐枝的心口微微颤动。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如今她竟然可以如此自然地坐到霍渡的腿上。没有抵触,甚至连初时的恐惧也消失殆尽。
原本从窗外吹来的寒风,被乐枝的身体挡住。霍渡漫不经心地抬抬手,窗子缓缓地合拢,将冷风隔绝在外。
霍渡细看眼前的人,她的眼尾仍勾着红他早就注意到了,只要哭过,她眼尾的洇红总是消散得很缓慢。
不难猜,乐枝每次去过夏扉台,都会哭。
明明自己也不开心,却还要来哄他。
——真的只是讨好吗?
“这么贵啊”霍渡低笑,沉声说:“可我今日没有给你准备礼物。”
“不是不是。”乐枝的雪颊泛红,急道,“本来就不是特意去买的,只是碰巧看见,觉得合适才买来送给殿下的”
她说贵,可不是想向他要回礼的意思呀!
若是乐枝细心些,就会发现霍渡的话隐含深意。他井不是说没有准备礼物,而是说“今日”没有准备。
可她急于解释,没有细究他的话。
忽然,虚搭在腰侧的手一紧,乐枝顺着力量窝进霍渡的怀里,侧脸贴着他的颈窝,竟触到一片温热。
乐枝无声赞叹:贵是贵了些,但这紫石还真是买对了!
霍渡无声望着她的乌发,离得这样近,她发上极淡的木槿花香味飘入他的鼻间。他瞥一眼她随意挽起的发髻,然后抬手取下插于发髻中的步摇,随手丢至窗台
鸦发垂落,披散在他的肩上。霍渡凑近她,合上眼睛轻嗅。
——沉溺间,他竟荒唐地想将她身上的味道留住。
掌心收拢,霍渡将紫石和她的纤手都牢牢握住。
今日实在不是什么好日子。
不过很快了,他准备了一个大礼送给她。她一定会喜欢的。
“叩叩——”低低的敲门声响起。
乐枝猛然清醒,她抵着霍渡的胸膛推开他,快速站起身。她看向自己腰间被抓皱的衣料,披散着有些凌乱的头发,嗔怒地瞪了始作俑者一眼。
她整了整衣衫,又将头发拢一拢,才朝门走去。明明没做什么,可她却莫名的心虚和不好意思
房门打开,待看清开门的人后,安玄肃凝的脸上闪过一丝愕然。怔愣半瞬,他将手里的托盘往前送了送,“太子妃,这些吃食可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