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会他给赵自强洗了小半个学期的衣服。
直到有天裴寂心血来潮去男生宿舍楼玩。
当时谢云书站在水槽边，长长的水槽里摆了好几个满满当当的盆。
背后忽然被人猛拍下：“书呆子！”
谢云书被拍得惊跳，转身看是裴寂，回头继续洗。
“我去！”裴寂看到那些盆，咋呼着叫起来，“你攒了这么多衣服！你是不是学期都没洗过衣服啊？”
谢云书没搭腔，用沾满泡沫的手拧开水龙头，把洗好的衣服对着水流冲。
裴寂倚着水槽，啧啧地叹，他自己在家里十指不沾水，教育起谢云书反倒套套的：“我还从没见过谁能攒这么多衣服，你这个人也太懒太邋遢了吧！哎书呆子你们宿舍是不是都被你捂出蛆了啊……”
裴寂数落得正欢，外头走进来个人，打着呵欠睡意朦胧地问：“书呆子，你昨天给我洗的袜子呢？我怎么没找着啊……哟裴哥，你怎么在这里啊？”
这个人就是赵自强。
裴寂慢慢眯起眼睛：“你让书呆子给你洗衣服？”
“是啊。”
“这些盆儿全是你的？”
“那不是，就个是我的，其他的是毛子，大牛，还有……”赵自强句话没说完，就被裴寂拎着领子攥到了哗哗的水龙头下。
那会才三月底，春寒料峭，赵自强被冷水冲得发出杀猪似的嚎叫。
“你他妈自己没长手，”裴寂把赵自强的脑袋按在水龙头下，边对水冲边“咚咚”敲他的脑瓜，“你是不是没长手，啊？”
裴寂收拾完了赵自强又冲谢云书发火：“他们让你洗衣服你就乖乖洗，你是个怂|炮啊？”
谢云书没什么表情地掠裴寂眼。
他是来念书的，洗衣服不过花点时间，跟赵自强这群小流氓杠上，那才真是没得宁日了。
裴寂却不能忍。
“你们几个胆子不小啊，”裴寂把那些个什么毛子大牛小老鼠的个个拎到了宿舍走廊上，发现这些人全都是刘明洋的小弟，他脚个踹过去，怒骂，“使唤书呆子？你们也配！”
全年级都知道谢云书是他裴寂御用的小管家·出气筒·作业机·开心果，这几个孙子敢动他的人？
外号叫毛子的捂着屁股叫屈：“是洋哥说裴哥你看书呆子不顺眼，得罪你的人就是得罪他，让我们‘关照’书呆子的！”
裴寂莫名其妙：“老子的事跟流氓羊有屁关系！你们给我记住了，除了我，谁都不许使唤书呆子！谁敢使唤他我揍死谁！”
就为这么个事，刘明洋还特地找过裴寂：“我说裴哥，你这样就不够意思了吧？我兄弟给你找场子，你反倒扇我脸，也太不给我面子了吧？”
裴寂口怼回去：“你算哪颗葱？我他妈跟你很熟吗？”
开学的时候裴寂还跟刘明洋打过架。
谢云书不认为那场架裴寂是为他打的，但裴寂确实是自洗衣房事件后跟刘明洋撕破脸的。
……
海中旁边的那条巷子连接着后门，常年由不良少年们盘踞，巷口几点猩红的烟头明灭闪烁。
赵自强走到刘明洋面前：“洋哥，人带来了。”
“嗯，”刘明洋个子不高，声音也有些轻飘飘的，说得好听点那叫阴柔风，大白话就是娘娘腔，他看着谢云书懒洋洋道，“来了啊。”
学得真跟个港片里的社|团大佬似的。
谢云书的视线逡巡了圈。
眼前这群吞云吐雾的杀马特，每个面容都很熟悉，他淡笑了下，直截了当问：“说吧，叫我来做什么？”
“小子，”刘明洋的个小弟立刻叫道，“你知道你在跟谁说话？”
小弟嚣张地用手指戳了戳谢云书心口：“见到我们洋哥不知道要叫人吗？”
谢云书双手插||進校服外套的兜里，从善如流地叫了声：“羊哥。”
刘明洋叼着烟，暗夜里他烟头上的火光亮亮，照出他眼角上未退的淤青——那是不久前才被裴寂揍过的。
“听说你今天干趴了裴寂，真的假的？”刘明洋有些狐疑，又有些兴奋。
在刘明洋看来，这个传闻肯定是有水分的，裴寂那个憨种打起架来有多不要命他可是领教过的。
谢云书耸了耸肩，未置真假。
“行，你现在牛逼，”刘明洋没再多问，他才不管那事儿是真的假的，反正谢云书让裴寂跌面儿是事实，刘明洋夹着烟的手指点了点谢云书，副十足施恩的口吻道，“以后你就跟着我了！”
谢云书乐了：“这是什么意思？”
“听不懂啊？”赵自强叫道，“我们洋哥这是要收你做小弟，书呆子你够幸运的，洋哥已经很久没收人了，现在洋哥看得起你，你还不赶紧谢谢洋哥！”
“为什么要收我做小弟？”谢云书哂道，“羊哥都很久没收人了，想必般二般的人也没那资格，我何德何能？”
“按理说你确实是不够格的，”刘明洋得意洋洋，“不过你能给裴寂添堵就是大功件，我很欣赏你……”
“那真不好意思，我不欣赏你。”谢云书笑着截断他的话。
这群傻逼台词句比句中二，谢云书没耐心跟他们玩了，家里的爸妈和玲玲还在等他回家，他必须速战速决。
刘明洋愣：“什么？”
谢云书往后退了步，正好站在巷子的路口。
月光下的少年面容清冷淡薄，音色也如青瓷般覆着泠泠寒意，然而他吐出来的每个字却跟火星样把刘明洋等人全都点炸：“道不同不相为谋，人不与四脚兽为伍。”
……
郭子桓和夏客奔进学校里，他俩从没叫人打架的经验，没头苍蝇似地乱钻乱蹿，先是跑到自己班级，然而因为他们在门口买铁板里脊串耽误了不少时间，教室里已经连灯都熄了。
夏客说：“去男生宿舍吧！”
郭子桓：“宿舍楼进去就出不来，肯定不行！”
夏客：“那怎么办？”
郭子桓这才急急慌慌拿出小灵通：“咱们还是报警吧！”
“啊？”夏客吓跳，跟警察打交道对于他们中学生来说可是大事。
还是夏客脑子转得快：“咱们可以喊保安啊！”
“对对对！”郭子桓懊恼，“怎么没早点想到呢！”
俩活宝又沿着主干道往校门口狂奔。
平时并不觉得很远的路在这十万火急的时刻却无比漫长。
“夏客，”郭子桓跑得气喘吁吁，边带了哭腔喊，“谢云书会不会……”
“哎呀你别吓我！”夏客也挺害怕的，毕竟赵自强那会身边跟了七八个人呢，就在这时他看到前方溜溜达达走过来人。
夏客狂喜大喊：“裴寂！”
裴寂被他老子抽了几皮带跑出了家门，他的手机、钥匙和钱包全都在教室里，只能回学校来拿，他连公车都没得坐，走到学校用了个多小时。
看到郭子桓和夏客这两个成天跟谢云书粘在块的人，裴寂不想搭理。
“裴寂！”夏客却直直对着裴寂冲过来，开口就是通求，“你救救谢云书吧！他被刘明洋的人带走了！”
……
裴寂像团火样往校门外冲。
刘明洋是个什么人没谁比裴寂更清楚了，那厮在学校里敲诈男生的钱，掀女生的裙子都算小儿科了，裴寂有回跟他堂哥去市里的金光□□，看到过刘明洋和刘明洋他哥干过更出格的事。
那时候裴寂就知道刘明洋的“坏”跟他在学校里的小打小闹不样。
自己跟谢云书之间是人|民内|部|矛盾，以后再慢慢解决，但刘明洋这个坏蛋，人人得而诛之。
裴寂向郭子桓和夏客问清了地点，撒开腿往小巷那边跑。
刚靠近巷子口，裴寂就听到阵阵此起彼伏的“哎哟哎哟”的叫唤声。
他在昏暗的光线里依稀看到个熟悉的背影正蹲在地上。
是书呆子。
而其他人像秋天里被收割的麦子，倒了地。
那场景竟是颇为壮观。
谢云书拎起刘明洋的领子，右手的拇指和中指掐住刘明洋的腮骨。
问道：“服了吗？”
刘明洋的脸在月光下肿得好像猪头样，眼泪鼻涕哗哗地流。
他极度意外，极度惊恐，他没想到谢云书是真的能打，按照这个水准，谢云书没把裴寂打半死那绝逼是放了整个太平洋的水。
刘明洋心里自然是不肯服的，但谢云书盯着他，目光陵劲淬砺如开过刃的刀锋，竟似含有震慑人心的煞气般，盯得他心惊肉跳。
刘明洋肚子的叫嚣全憋了回去，半句狠话不敢吐。
谢云书等不到回答，又拍了拍他的脸，再问声：“服吗？”
“服，服了……”刘明洋心说好汉不吃眼前亏，以后非让我哥弄死你这个小白脸。
谢云书看穿了他的心思，他丢开刘明洋，拍了拍手，漫不经心地笑道：“不服尽管来碰，我等着。”
裴寂跑得急，胸膛剧烈得起伏，他呼哧呼哧地喘着气，刚想开口，心跳却像被人掐住般猝然停止。
小巷狭窄，谢云书清冽的声音在青色砖石筑成的逼仄空间上空盘旋，有种金石相击般的穿透力，刺穿他的耳膜：
“跟裴寂比起来，你们就是群渣滓！”
“砰砰，砰砰——”
原本暂停的心脏又重新疯狂跳动起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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