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一帆在桌上铺上一张红布,摆上烛台香炉,又贴着走廊的墙角,在桌子的四面点上四支蜡烛。
邹浩看得心里发慌。“帆总,你是想在这里搞迷信活动吗?这要是引发火灾怎么办?”
“出了事还有我呢。你就放心吧,就当看场3D电影,我都还没收你门票呢。”李一帆笑道。平时上班,李一帆大都穿西装和休闲装,今天却穿了身中式的藏青色对襟棉衫,扣子敞开,露出白色的里衣,倒还真有几分仙风道骨。
“从现在起,你一句话也不许说,”周韵玲警告邹浩,“要是你敢说一个字,我明天就让陈队长把你开除了。”
邹浩瞪着周韵玲:“那又怎么样,大不了我换个地方当保安!”嘴上不服软,邹浩还是乖乖闭了嘴,他倒要耐下性子瞧一瞧,这俩人到底能搞出什么幺蛾子。邹浩已经想好了,万一真的起火,他就学那个比利时的撒尿小童,一泡尿把火浇灭。
李一帆点了一炷香,朝着四面恭恭敬敬地鞠了四个躬,这才将香插进香炉。接着,李一帆的两只手像《火影忍者》似的结出不同手印,口中念念有词。周韵玲端着一碗白米,走到桌前,将白米分别撒向前后左右四个方向。穿着桃红色小褂的纸人靠墙站着,一双黑洞洞的眼睛无神地望着前方。
周韵玲将最后一把米抛向身后的瞬间,走廊里忽然有风吹过,蜡烛的火苗摇晃起来,桌子两侧的招魂幡在空中飞舞。
女人从1801号漆黑的门中走了出来,隔着桌子,在李一帆对面站定。女人依然是一袭墨绿的团花旗袍,发髻乌黑如墨,插着珠花发钗。“找我何事?”她问。
“我懂阴阳之术,想帮你找到你家先生。你也可以安心离开人世,不再流连此地。”李一帆说。
女人眼中透出几分惊喜。“此话当真?”
李一帆指了指墙边的纸人。“我已准备好道具,只需知道你家先生姓甚名谁,家住何处,出生年月,何日离家,又与你有何因缘。”
女人长叹一口气。“既然如此,大师且听我细细道来。”
“喂,”邹浩小声问周韵玲,“你们这是在排话剧吗?”
“闭嘴!”周韵玲狠狠掐了一把邹浩的手腕,疼得他龇牙咧嘴。
女人嘴角露出一丝笑容,陷入回忆:“我叫杜如鹃,出生于辛酉年,四川灌县人。先生名叫周玉航,长我两岁,与我同乡。我和先生自幼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丁丑年,我十六岁,先生从军校毕业,娶我为妻。人人都说我们郎才女貌,天生一对。”
“我至今还记得他离家那天,万里愁云,下了整日的雨,连老天爷都替我流泪。”女人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哀怨和痛苦,泪水盈满眼眶。“我们新婚不足三月,他却要随军北上,不知归期。我哭着求他,哭得断了魂。他说我自私,说我女人家见识短,他说国都要亡了,男人就是战死沙场,也绝不能当亡国奴!”
“他这一走,就再也没有音讯。我每天在家里梳好头,化好妆,等他回来。我等啊等,等啊等,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一颗眼泪从女人眼角缓缓滑落,她的头发渐渐变得灰白,光滑白皙的皮肤上长出一道道交错的皱纹。话音落下时,她又成了昨天那个白发苍苍的老妪,泣不成声。“我等了他五十四年,我再也等不了了……可玉航啊,我的先生,还是没有回来……”
邹浩觉得脸上有些凉,伸手一摸,才发现亮晶晶的全是泪水。
“我这便替你唤他。他若仍在阴间,定会前来。若他不来,便是已经投胎转世,不再记得你了。”李一帆说。
“那便有劳大师了。”老妇低下头,行了个旧时的万福礼。
李一帆再次结起手印,念诵咒语。周韵玲又撒了一次白米,用竹竿挑起纸人,举在半空。
咒语念完,李一帆抬头盯住那个纸人。许久,纸人一动不动,什么也没有发生。李一帆转向老妇人,摇摇头。
老妇脸上的期待变成了失望和震惊。“不可能,不可能……七少爷不会丢下我,一个人去投胎的……”老妇的情绪渐渐失控,走廊里狂风忽起,刮灭了蜡烛,两条招魂幡摇摇欲坠。“一定是你骗我,你骗我!我早该料到,你们这些阴阳先生,口口声声说能让七少爷回来,什么招魂画符,全都是骗人的!”老妇人面露凶相,一把掀翻那张铺着红布的桌子,朝李一帆扑过去。
邹浩看得有点慌了,老妇人不会真的伤到李一帆吧?他下意识地朝前迈出两步,被周韵玲一把拉住,护在身后。“别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