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绪是在初中的时候就意识到自己和别人有点不同,那时候班里小男生之间流行传阅的桃色漫画,他也看过。
那些漫画里丰乳肥臀、身材夸张的女性角色并没能给他留下什么深刻的印象,相反,看多了还会觉得头脑发昏,有点反胃。
他反倒是更喜欢看面向女生的言情绘本,那里面身姿挺拔、长相英俊的男主角,一度让他很是憧憬。
而当这件事被别的男生得知,他们开始叫他娘娘腔,还将一些更加夸张的措辞安排在他身上。
在那个时候,网络并没有在农村普及,冉绪不知道自己的这种心理究竟是对还是错。
他也曾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成了别人口中的变态,又或者是神经病。
很长一段时间里,他不再开口向别人谈起关于自己的事情,生怕又让他们知道自己与别人的不同,即便这样的行为又让他被村里的人误解为自命清高。
“不就是个瘸子吗?学习成绩再好有什么用?成天还摆着一副臭脸,真是晦气。”
“手不能提肩不能扛,他爸死了,小的又刚出生,农活谁干?”
“唉,要么说当寡妇惨,有个拖油瓶就更惨啦!”
这些话冉绪从小听到大,不过好在他并没有受到太大影响——薛晓霞护短,每次一听见有街坊邻居碎嘴巴,她就把冉绪推回屋里关着,自己上去叉着腰跟人家对着骂街。
在屋子里的时候,冉绪就看书。
他什么都看,小说、杂志、画报……有什么看什么,开始是为了消磨时光,后来却真的享受起来。
冉绪最喜欢的就是摄影杂志,不管是无人区辽远而广袤的沙漠,还是高楼林立的水泥丛林,这些都在他逼仄的一方小天地里,为他带来慰藉。
他没有条件去拍摄,但他可以画。
他画过很多幅画,描绘过形形色色的人,但没有哪一个像卓文朗一样,优雅而温柔,仿佛是要把书里所有美好的描写,都汇集于他一个人身上。
本以为两个人的关系就在卓文朗离开学校的一刻点到为止,却没想到这样凑巧进了男人开的玩具店,甚至还可以这样近距离接触……
卓文朗从背后握住冉绪的手,一点一点教他怎么打理那些精致的玩偶,热气喷洒在冉绪的耳廓上,令他心跳飞快。
“你不用这么小心。”卓文朗被他笨拙的动作给弄得笑出声,仿佛是不经意用下巴蹭了一下冉绪的肩膀,“说到底也只是些玩意儿,碰坏了就碰坏了,换新的就好。”
两个人靠得太近了,冉绪就像是被人坐着圈在怀里。
他的脸和耳朵都烧起来,手底下更是不知道该如何动作,他的指尖都在发抖,可他知道不是因为紧张玩具,而是因为卓文朗——他不想给卓文朗留下坏印象,仿佛一丁点的不尊重都是对那人的亵渎。
“我自己来吧。”冉绪声音不大,垂着头,目光紧紧锁在自己的手上。
卓文朗适时松开他,走到一旁去继续自己的工作。
房间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檀香味,跟卓文朗身上的如出一辙,檀木、雪松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脂粉感,温柔之余并不显得女气。
留声机还在缓缓转动,轻巧的音乐流淌于空气中,与暖橙色的灯光相呼应。
冉绪有那么一瞬间感觉自己就是置身于梦境之中,远离寒冷、贫穷和长时间存在的饥饿感,心甘情愿溺死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