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魂总会复现过去经历过的场景,或许带有热度的炉膛和残留使用痕迹的整容间都是由于这一原因。
刚才余先生已经打算离开,却在停车场听到了众人的惊叫声,这才赶了回来,幸而阻止一场灾祸。
余先生理了理衣摆,站起身对众人道:“明天我就会修复破损的葫芦法器,这里也能再次恢复平静。诸位小友都受了惊,还是早点回去歇息吧。”
他对着众人微微躬身,抬步走出大殿,消失在夜色之中。
周小娜心中忐忑:“是不是等他明天修好葫芦,这个副本就结束了?”
姜远飞摇了摇头:“我才不信真有这好事,估计明天修葫芦肯定会出岔子。”
陆嘉良皱着眉:“这个副本的鬼似乎是无差别攻击,明天恐怕又是一场恶战。”
周小娜神情复杂地点点头。她不希望遇到解决不了的麻烦,但更害怕什么也不发生。因为她至今为止还没有为副本推进做出贡献,这样下去,只怕最终的成绩不会合格。
薛一鸣的情绪也明显不高,但他不是担忧成绩,而是因为赵星韵的死伤神。
虽然明知道她只是副本中的nc,但赵星韵太过鲜活,又是那样的温柔善良。
他还记得赵星韵为了实习生跟食堂经理理论,记得她在取餐时对自己的安慰,也记得在恶鬼追来时,她扶起自己的情景。
赵星韵让他想到了已故的姐姐,却没想到转眼间又是天人两隔。
众人心思各异,宁薇也同样看着手上的戒指出神,但她不是在发呆,而是与白泽讨论副本的事情。
宁薇:“余先生刚才的解释,你有什么看法?”
白泽肯定道:“假的。”
宁薇唇角微扬:“我也这么认为,那你先说说理由?”
“我是跟着刘原进的6号火化间,他不是通过密室那边进去的,而是通过炉膛。”
“炉膛?”宁薇疑惑。
白泽:“5号间和6号间的焚尸炉是相连的,中间的隔板只要一推就能推开。”
宁薇恍然:“原来如此。”
“这么说来,送进5号间的遗体,可以直接推入6号间。或许他们也是那样进出禁区的……”宁薇说着,又很快否定这一猜测,“不对。使用后的炉膛就会处于高温状态,如果只有那一条出入口,根本就不方便。”
白泽:“关于出口你不是有猜测了吗?”
宁薇笑:“你倒是挺了解我。没错,我依然认为入口在冷藏库。当时我们躲进抽屉柜里,按理说不会被发现,甚至刘原都没想到柜子里会有人。他打开柜子,说不定只是想从通道离开……你还记得他当时的表现吗?”
白泽:“我感受到了他的杀意,但他本身似乎对此极为抗拒,就像是有人逼迫他一样。”
“对,就是这种感觉。我认为他□□控的并不完全,还有着自己的意识……白老师,在广场的时候,刘原杀人真的是随机的吗?”
白泽想了想,认真回答道:“他的目标似乎是赵星韵的男友,至于李壮,如果不是他用道具坑人,恐怕也不会吸引仇恨。甚至我觉得刘原对薛一鸣都没有太多恶意。”
他当时一脚踹倒刘原,一脚踢飞薛一鸣,但白泽总觉得即使不出手,薛一鸣也不一定有危险。
宁薇的手指轻轻敲着膝盖,思索起来,“副本里的鬼对玩家肆意屠杀还有可能,但是想要杀nc就不是那么简单了……只是他们两个会有什么仇呢?”
“刘原是在山上出了意外,他的死因应该没有疑问吧?”
宁薇:“他右腿有蛇咬过的齿痕,状态也符合中毒身亡。至于身上的撕扯痕迹也明显是野兽造成。”
“那或许是我想错了吧,刘原和张家应该没有什么交集。”白泽仔细回忆着之前的情景,“当时赵、张二人见到刘原也只是对鬼的单纯畏惧,并不像早就认识。可能刘原并没有特别针对谁吧。”
宁薇:“不,我相信你之前的推断。”
白泽轻笑:“我都不确定,你相信什么?”
宁薇:“我是相信自己的直觉。现在我们找不到他们的关系,或许是因为还缺乏线索。等那个负心汉醒了再问他。”
赵星韵的男友因为悲伤过度,人已经送去了医院,宁薇现在就是想问也没办法。
她又补充道:“而且刘原在杀我的时候,也是挣扎过的。我觉得从他离开广场,操纵者对他的控制就在减弱,或许与距离有关。”
白泽:“这么看来,他杀小张也可能是替别人做刀,对你下手或许是为了灭口,毕竟你很可能找到了秘密通道。”
宁薇:“嗯,至少现在我是这么想的。甚至我怀疑那个人是故意造鬼,被封锁的禁区或许就是‘造鬼车间’。至于这一次是不小心玩脱了线,还是有所预谋就不知道了。”
“你认为操控者会是谁?史师傅还是余先生?”白泽问。
“不知道,人做事总是要有动机,现在我还没想通操控这一切的人能获得什么好处。”宁薇想了想,说出自己的分析,“禁区的整容间一定发生过什么,或许经过特殊处理的尸体在火化后才会成为鬼,这里的入殓师就比较有嫌疑。但对于这种鬼怪之说的事情,余先生显然更擅长。而且刘原死前说的那个字也是‘余’。”
话落,宁薇看了眼时间,已经是凌晨三点,她揉了揉发酸的脖颈,叹息一声:“要查的事情还很多啊!得抓紧时间了。”
白泽:“累了就先休息。”
宁薇挑眉:“谢谢白老师的关心!不过放心,绝对不会累到。”
她站起身,走到几人中间,清了清嗓子道:“我有一些猜测,想跟你们分享一下……”
十分钟后,宁薇把在禁区内的发现讲述给了众人,但自己的猜想还未经过确认,她也没有透露太多。
周小娜猜测道:“他们是把逝者的遗体分尸了吧?这样死者怨念更深,很容易就变成鬼了。”
陆嘉良也点点头,表示认同:“你们还记得那个关于蛇的鬼故事吗?或许在那个故事里,并不是死者变成了鬼魂,而是那条被烧死的毒蛇。因为它在被烧死的时候,尸体就是不完整的!”
“对!肯定是这样!故事里那个鬼在窗户出现的时候,眼睛就是竖瞳。”周小娜的身体向前倾斜,声音激动,“而且进行肢解的人肯定手法熟练,要不然耽误太长时间不火化,很容易被家属怀疑。这么看来,史师傅就很可疑了!”
陆嘉良:“史师傅现在应该是在整容室给赵星韵做修复,至少在她火化前,他还不至于动手脚。不过我猜他一定会找机会去禁区清理现场,这样就能坐实那一切都是鬼怪导致的幻像。”
“那是不是应该盯着点史师傅?”周小娜的目光扫过众人,谁会去呢?
出乎众人意料,第一个开口的竟然是薛一鸣:“我去盯着他,正好也看看星韵姐。”
陆嘉良面带惊讶,但还是点了点头:“小心行事,有问题就发群里。我一会打算再去禁区里看看,真正的入口说不定就像宁薇猜的那样,是通向骨灰寄存室的。而且进入禁区的人肯定能自由出入骨灰寄存室,这方面的相关人员也得查一查。”
“我倒是觉得可以从5号厅火化的逝者入手。”姜远飞摩挲着下巴,悠悠开口,“刘原肯定不是第一个化作厉鬼的人,只是之前的那些因为葫芦没有损坏,所以还在掌控中。如果调查一下登记记录,说不定还会有新的线索。”
“那我就帮着查记录吧。”周小娜不好意思地道,“刚才睡了半天,现在一点都不困了。”
见众人都自觉的分好工,宁薇对此非常满意,也不忘提醒:“或许可以考虑的更久远一些。三途殡仪馆的事情,可是从七年前就开始了。”
“对!”姜远飞翘着二郎腿,晃动着脚尖,“当时事件的相关人员,还有后来参与翻修的人都得好好查查!那段时间人员变动很多,所以老员工们的嫌疑就更大了。”
周小娜蹙眉:“那得去人事科吧?那边锁着门呢。”
宁薇站起身:“没关系,这个我熟。”
当众人看着宁薇凭借铁丝成功撬锁,看向她的目光都变得一言难尽。
“喏,准备就绪,大家赶紧开工吧,记得早上在人家上班前复原现场,把门锁上。”宁薇善意地提醒道。
姜远飞揉了揉额角,他愈发觉得这个殡仪馆不装监控才是最大的失误……
周小娜见宁薇似乎并没有留下的意思,忍不住问:“那你呢?”
宁薇拍了下薛一鸣的后背,对着众人笑道:“我先把小薛送去整容间。”
“然后回宿舍睡觉?”白泽忍不住接口道。
宁薇眉眼弯弯,在意识内回应:“知我者,白老师也。”
工具人薛一鸣被宁薇架去了整容间,这边的灯都暗着,只有史师傅那里还亮着灯。
透过窗玻璃,宁薇看到了整容间里的情况。
赵星韵静静地躺在工作台上,她刚离开不久,面容还算平和,如果不是面色有些过分苍白,简直就像是睡着了一般。
史师傅站在台前,虔诚而庄重地替赵星韵清理掉身上的污秽,每一个动作都小心翼翼,仿佛害怕惊扰到她的一场好梦。
凝固的血液被温水冲刷掉,顺着工作台的漏网流入下水道中,只剩下干干净净的赵星韵。
她的心脏位置有着一个巨大的空洞,看起来狰狞而刺目。
史师傅关掉水龙头,起身去准备修复材料。
视线扫过,他发现了门口的两人。
史师傅一瞪眼,喝道:“杵在那干什么?想进来就进来。”
两人干脆地开门进去,宁薇把薛一鸣往前推了推:“我是陪着小薛过来的,他想帮您打下手。”
薛一鸣拽着宁薇的衣袖,压低声音:“你不跟我留下吗?”
宁薇一本正经地回应:“我去宿舍帮星韵姐整理东西。”
赵星韵是个孤儿,也因为职业原因交友圈子很小。她在这边的东西只能靠工作人员帮着整理了。
薛一鸣只当她是去找线索,便硬着头皮转向史师傅:“我可能笨手笨脚的,但也希望能为星韵姐做点事情,她对我真的挺好的。”
这话他倒是真心,也是他第一次面对死者没有那么害怕。
史师傅定定地看着薛一鸣,不知在想些什么,良久才点头:“那就留下帮忙。”
宁薇对着薛一鸣比了个加油的手势,留下一句“早上会来看他”,便退出了整容间。
“你把他留在这,就不怕他遇到危险?万一史师傅就是幕后黑手呢?”白泽发出疑问,他觉得宁薇对这小孩挺关照的,不至于把他往火坑里推。
宁薇反问道:“你觉得史师傅很危险?”
白泽:“或许吧,不是说不能排除嫌疑么。”
“不,我现在觉得史师傅身边才是最安全的。”宁薇笑着摇头,踏着夜色走向宿舍的方向,“如果他就是在禁区里给尸体动手脚的人,那之前低价给刘原做修复就有些说不通了。”
“但如果他不做修复,或许刘原的家属也不会同意今天就火化吧?”
宁薇:“史师傅应该只是不希望刘原在中元节火化,因为葫芦已经出现裂纹,遇到中元节的横死者,很可能会重复七年前的事件。只是他也没想到还是出了事。”
“而且,七年前把视频交给警方的就是他。”宁薇补充道,“如果他真的参与了这种事情,想要保密还来不及,怎么会自己捅给警方?我现在觉得史师傅知道一些事情,但他并不是组局者,甚至他也可能被蒙在鼓里。”
正说着,宁薇已经走进宿舍,感应灯自动亮起,将走廊照的昏黄。
右手第一间就是赵星韵的房间,门只是虚掩着,宁薇推门进屋,顺手按开墙上的开关。
惨白的日光灯将狭窄的房间照亮,小型登机箱在地上摊开,里面的物品显然还没来得及整理。手提包就大剌剌地放在桌面上,丝毫不怕被人闯空门的样子。
宁薇打开手包,里面装着些化妆品和零散日用。她掏出一个浅粉色的钱夹,打开后发现一张她的游客照。
她捻动一下照片,从下方又抽出一张合影。
合影上的人是赵星韵和她前男友小张,显然她也没有完全从那段感情走出。
将照片翻到背面,上面是手写的两个名字:“赵星韵”和“张跃文”。
落款时间是今年的情人节。
再无其他信息,宁薇便打算把照片塞回钱夹。
突然,她的动作一顿,目光落在钱夹里的单人游客照上。
宁薇抽出照片,照片上的赵星韵还很稚嫩,恐怕只有十六七岁。
照片背景是三途山景区的广场,背后的游客熙熙攘攘,显然是旅游旺季的照片。
而在人群中,有一个手持导游小旗子的男人,恰好被镜头拍下半张面孔。
虽然距离较远,人物有些模糊,但宁薇还是认出那个人就是余先生。
他还做过导游?
宁薇根据导游旗上的旅行社名字进行搜索,却发现旅行社早在三年前就已经倒闭,不过之前的广告中的确有余先生的正面照,下面写着“导游-余航”。
她将照片揣进自己兜里,继续翻看起其他物品。
确认没有新的发现后,她就回到了自己的宿舍。
宁薇从背包里翻出一件厚外套,披着衣服在床上躺下。
床板略有些硬,硌得她不舒服。
宁薇长叹口气:“白老师,你什么时候能拥有触觉欺骗呢?那样我就可以随时随地睡席梦思了……”
白泽无奈笑道:“我再努努力。”
淡淡的雪松香将宁薇包裹,驱散了阴冷潮湿的霉味。
“晚安。”她闭着眼,咕哝一声,“天亮记得喊我。”
“好。”
当宁薇离开宿舍时,她也不过是睡了一个多小时。
天蒙蒙亮,宁薇深吸了一口广场上的空气,向遗体整容区走去。
整容间内,史师傅和薛一鸣都歪在外间的长椅上休息,听到宁薇的开门声才悠悠转醒。
“天亮了啊……”薛一鸣揉着惺忪的睡眼,晃晃悠悠地站起了身。
“带了点吃的,填填肚子吧。”宁薇把手中的购物袋递给薛一鸣,那是她在殡仪馆的超市里买的面包和牛奶。
她转头看向工作台,台案上,赵星韵的遗体修复已经完成,但还没有上妆,肤色显得苍白灰败。
薛一鸣把面包分给史师傅,又问宁薇:“星韵姐的东西都整理好了吗?”
“差不多了。”宁薇随口答应一声,又转身问史师傅,“史师傅,您和余先生认识多久了?”
或许是因为操劳了一夜,史师傅的面上带着浓浓的疲惫,也不似之前那么严厉刻薄。他对薛一鸣道了声谢,然后才回答道:“就是殡仪馆出事后,他来到这里说有办法解决,我当时既是老员工,又是当事人之一,所以就与他认识了。”
宁薇继续问:“余先生平时还有什么副业吗?”
“副业?”史师傅想了想,最终摇头,“这个我的确不清楚,我与他的交集不算多,除了七年前那次,就是这次葫芦出现裂纹,我找他来修复。”
“他现在很出名吗?”
“应该吧……”史师傅似乎并不太确定,“不过三途殡仪馆的事情在圈子里并不是秘密,大家都知道他很厉害。”
宁薇:“余先生既然是传人,那他家里的其他人也是做这一行吗?”
“这个我的确听他说过。他家一脉单传,父母都是普通工人,他是靠祖上留下的笔记自学成才的。”话落,他顿了顿,疑惑地问,“你怎么突然好奇这个?”
“没什么,只是觉得他很厉害。”宁薇毫不走心地回答。
根据之前在网站上的广告,余先生辞去导游一职也差不多是在殡仪馆事件之后,可以说那件事变相成就了现在的余先生。
宁薇站起身:“我先去大殿那边,你们慢慢吃。”
——是时候检查大家的“作业”完成情况了。
她刚退出整容间,便见到一个熟悉的人影从拐角处出现。
来人正是赵星韵的前男友,张跃文。
他的头发乱糟糟的,脸上写满了颓色,手中还提着一个巨大的浅灰色布袋。
看到宁薇,张跃文沉讷的眸子里终于漾起一丝波澜,加快脚步迎了上来。
他放下手中的布袋,膝盖一弯,结结实实地跪在了宁薇的面前。
“请您帮帮我。”
宁薇眨了眨眼,认真地问白泽:“白老师,我的霸气是不是侧漏了?不用控魂也能跪?”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订阅!下一更在周四上午9点!依然是三合一大肥章!
冲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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