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家里没人, 林若白自己做了两个菜解决晚饭。

洗完澡七点不到, 父母还没回来。他百无聊赖坐沙发上看《我们的幸福生活》, 任凭主持人搞笑幽默也没能勾住林若白的心。

没看会儿, 他拿起手机翻相册。

有一个隐藏相册, 他把它命名为“昕”, 后来又改成了“心”。今天趁她上厕所, 拍下的两张电影票照片也被放在这个相册里。

林若白发了一条朋友圈：【和表妹看电影】配上图片。

没过会儿，下面留言好多，林若白扫了一眼, 没看见许昕，不确定她有没有看到这条。对于同学之间的哄闹，没有任何解释, 兴趣缺缺退出来。

俞苗发来一条信息：【你丫该不会真的和五班的人才看电影去了吧？】

林若白没否认, 只回两个字：【看了。】

俞苗：【窝草。真的假的，传言是真的, 你真喜欢她？】

看到这条, 林若白眼珠不动了, 回想起来。

其实他很早就怀疑, 许昕可能暗恋他。

要说追溯起来, 从高一开学那天教室门口的碰瓷起, 到后来故意撞到他，再然后发生的种种。

她莫名其妙生气是因为吃醋，总是去找俞苗聊天实际上为了接近他, 和他说话时候眼睛里像有小星星……

以及今天。

在朋友圈发表哥的言论, 被他戳穿后，害羞不敢看他，假装低头喝水，脸和耳朵都红成一片，太明显了。

还有一点，林若白没搞明白。

问俞苗：【女生喜欢一个人，会主动把他介绍给别的女生？】

狗头军师俞苗想了会儿，诚恳道：【一般不太会，谁不想成为对方的唯一。】

林若白想到许昕发的那条评论：表哥21岁，单身年轻社会主义好青年，票圈妹子们有意者留联系方式。

又不自觉怀疑，如果真的喜欢他，那她这么写，是什么脑回路？

林若白生平第一次对自己的魅力产生了不自信的感觉。

是他判断失误吗？

*

许昕被推进手术室，情况紧急。

许洪芳焦急不安等待着，一夜之间白头发长出好几根。邱雪吵吵嚷嚷撇清责任，许昌明骂骂咧咧火气很大。

邱雪：“我碰都没碰她一下，是她自己发病的，这也能怪我头上？”

许洪芳被她的态度激怒了，要不是在医院里，一准揪住邱雪打一顿了。

“不是你们来家里吵，她能发病吗？她平常跟我好好的，你们为什么就是不肯放过她，是真的这么想让她死吗！她死了你们就开心了！”

“还有你，”许洪芳眼睛红肿，瞪着许昌明，“你为什么要拦着我，明明知道心心有心脏病受不了惊吓，这些年你们怎么对她的，还记不记得三年前她病发进医院，医生怎么说的？她也就活这么几年，你们就不能放过她吗？”

许洪芳嘶哑着嗓音，极力忍着不掉眼泪。

三年前，许昕也是因为邱雪和许昌明长期打骂欺凌下的生活，不慎惊吓而进了医院，差点那次就死掉了。

后来小命救回来了，医生的告诫到现在还是许洪芳心里的一道魔咒。他们都说，这孩子能活到成年，还得看她的命数了。也就是说，许昕活不长，最多活到十八岁也是老天保佑了。

本来就有病的孩子，又长期饱受心灵创伤，就算是正常小孩也受不住这些，可这两人却像魔鬼一样，徘徊在她身边。

许昌明丝毫不觉得自己有错，暴跳如雷：“死了就死了，又不是我家的小孩，一个别人家不要的弃儿，你还当成宝贝了，你自己的亲侄子都不见你这么宠爱。”

这是人说出来的话吗？许洪芳气的全身发抖，对许昌明又打又踢，“你们两个恶鬼！给我滚，滚！”

许昌明夫妇巴不得走呢，大过年的碰到这种事简直晦气。

许洪芳跌坐在地上，捂着脸泣不成声。

这个年，许昕是在手术室和病魔斗争中渡过的，做了三次手术，第二次大出血，第三次堪堪擦过死神的翅膀。拉出来的时候，人又白又小，脸上没有一丝血色。

许洪芳又狠狠哭了一回。

然后是昏迷，医生说如果醒不过来，做第四次手术，也让家属做好心理准备。

许洪芳把超市的事物都丢开了，专心致志陪着许昕打这场仗，好在许昕争气，一周以后活过来了，又观察了几日，将她转至普通病房。

她在医院躺了个把月，学校开学，许洪芳请了假，没说原因，只说家里有事，要晚一点回去上学。

这两三个月来，许昌明和邱雪一次都没来过，甚至连一句问候也没有。

许昕心里，早就和他们断绝了关系。

医院里漫长无聊的日子，生活单调又苍白。

好在她天性活泼，和护士姐姐们都很熟了，邻床住的是一个奶奶，陪床的是奶奶的小儿子，四十岁左右的叔叔，还有一个十岁左右的小男孩，是奶奶的孙子，偶尔过来，一家人温馨融洽。

许昕无聊了会唱歌逗奶奶玩，等身体可以动了，就和小男孩做游戏，还会主动和护士姐姐聊天，给病房带来了很多欢声笑语和生机勃勃，他们都很喜欢许昕。

后来奶奶在一个凌晨去世了，之后许昕做了连续两个晚上的噩梦，胡乱说着梦话。

她在很小的年纪就已经知道死亡意味着什么，也以为自己能坦然地去接受，可是当这些切切实实的发生在身边，亲人的痛哭，病魔的缠身，往昔快乐的日子美好的回忆，支离破碎。

她想到室友们，她的同学们，老师们 ，一张张可爱的脸，欢乐的笑声，她好想回去，回到他们中间，不想呆在冷冰冰的病房里，靠着点滴续命的生活。

她想到了林若白。

好想他。

许洪芳帮她换了病房。

新的病房原来的病人都出院了，暂时只有她一个人。

能下地走路了，许昕不愿意老是呆在床上。时常一个人坐在窗台前，抱着膝盖，歪头看窗外，不知想些什么。

冬去春来，转眼就快到了夏天。

麻雀叽叽喳喳叫着，三两只聚集在窗台上，跳来跳去，小小的脑袋，灰灰的羽毛，圆溜溜的小眼睛，嫩黄的尖尖小嘴。

在病房待久了，连麻雀的叫声也觉得清脆悦耳，意外好听。

“嗨，小可爱，”许昕手指敲敲玻璃，轻声说，“我们又熬过了一个寒冬，长大了一岁。”

十七岁了。

真好啊。

许洪芳走进来，恰好看见了这一幕，眼眶顿时红了，鼻子一酸，别过头去，把眼泪擦干净。

“姑妈。”许昕爬下窗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