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她们的纽带也并不坚固,就分解开来,逐一拆破。
代薇抛出一个不痛不痒的请求,“家里的大小事都是您在管理,趁您今天来,能不能帮我去看查看查,哪个部分比较合适动工。”
易勉之开始欣赏这个年轻女子的聪慧,何况在星野梨的请求下,带她引见的任务已经完成了。
接下来静观双方厮杀,何乐不为呢?
于是她答应得很爽快:“好啊,大概需要多大开距?”
“三百平,适宜开渠引水,避绕地上电桩。”
易勉之点头说有数,起身跟随仆从离去。
当客厅内只剩两人独处,画风在扭转的边缘逐渐弯曲。
星野梨的坐姿早已失去标准。
她双臂环胸,扬起下颚依次扫视挂画,审量的目光最终定住正对面的巨幅画像。
评价的词句是赞赏:“画很漂亮。”
语气当然不是。
代薇也会随她的目光扭头,丝毫不敷衍地配合她说:
“谢谢,我也觉得。”
那是代薇创作的第一幅、也是耗时最久、最费心思的情侣画像。
名字叫——「等吻」
画上代薇跨跪在易圳腿上,身着情侣衬衫。
她的双臂被绸带反绑在身后,发丝凌乱,垂睫睨着他。易圳单手搂在她腰际,微仰脖颈凝视她,另一只手勾拉着她身后的绸带结扣。
画如其名,但不知道究竟是谁在等吻。
画的右下方还裱有一张两人同款姿势的合照。
“是你画的?”星野梨的中文仍旧拗口。
代薇回过头,放松身子后靠在轮椅背,大方承认:“技术有限,画的没有拍的好。”
“听说代小姐所在的sc工作室,这几年十分有名。”
话是对着代薇说的,可眼神却与她交错,落向旁侧镂空台架上的情侣杯,“而代小姐本身也是圈内很优秀的婚策从业者,这次二少爷的婚礼非常完美,我很敬佩。”
星野梨的声腔细柔,语速温吞,听得代薇有些发困。
坦白说,如果不是见识过她傲慢跋扈的模样,代薇愿意相信眼前的这个女子真的是温顺可人那一挂。
但现在她只希望这姑娘可以撕掉伪善,有效沟通,好好说话。
反正,她已经查过自己了不是吗?
代薇忍不住重新掏出烟盒,夹出一根烟,惆怅地咬破烟嘴上的蜜桃爆珠,之后不疾不徐地吸燃烟身。
或许是被她娴熟的抽烟动作惊住,星野梨怔了怔,余下的话在盯着她看时不由地一下子被蒙了回去。
代薇轻易觉察到她的诧异注视。
懒散勾起嘴角,食指挑开烟盒盖递给她,歪了歪头问:“来一根?”
“……不需要。”星野梨尴尬地撇开头。
发现她看自己的眼神仿佛看到了怪物,代薇更觉得她好笑,指尖夹着烟示意她:“刚才说到哪儿了,继续。”
星野梨缓过神,低头从小包里掏出一个u盘,推到她面前:
“代小姐在婚礼策划方面很有经验,正好我这里有个忙想要拜托给你。”
代薇没有接。她半敛下睫毛,淡瞟了眼桌上的u盘,缓缓吐出一口烟圈:“这是?”
“我的婚礼策划案。”她看着她回答。
她的婚礼。
她和谁的婚礼?
“抱歉,我没听懂。”代薇单手撑着脸,身体斜倚在轮椅上,回望她的眼神里带有几分探究。
星野梨并不急着回答。
她伸手向一旁的台架,用指腹在情侣杯的男款杯沿上轻抹了下,有残留水迹的触感。
这代表他的主人的确有在使用。
果然,没有轻视这个女人是正确的。
星野梨想。
这次回来,当听到易圳破天荒地允许一个女人住进他的城堡,星野梨就无时无刻不在为自己任性提出分手而感到后悔。
她本以为这已经是易圳最底线的“破例行为”。
可今天自从进入到这里,她亲眼目睹他们的情侣物品遍布各处,玄关处的情侣拖鞋、墙上的情侣画像、架子上的情侣杯、沙发上的情侣靠枕……
星野梨攥紧手心,重新看向代薇,“我与易圳少爷已经到了讨论婚事的地步。”
她的下一句话是:“我们绝对不会是‘朋友’。”
她当然不能接受“朋友”这个身份。哪怕是前任,都至少证明他们的关系切实存在过。
可如果是朋友。
如果停留在“朋友”。
就表明她已然成为易圳的陌生人,他们的曾经全部被一揭而过。
“或许我们曾经不算美好,但也仅仅是曾经。”
她这样告诉代薇。
原来这才是今天的正题。
“所以我可以理解为,星野小姐在邀请我为你策划婚礼。”代薇情绪平静地掐掉烟,舔了舔唇,缓缓露出笑容,
“而新郎是易圳。”
有趣。
很有意思。
她忽然就不困了。
星野梨从沙发上站起身,离开前朝她礼貌鞠躬,音色轻柔:
“我承认,他和我在一起更多是为了利益。”
她大方说出事实,然后话锋犀利调转,直指要害,
“而他在你身上无利可图,不代表那就是纯粹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