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算把我介绍给家人?”
这个问题, 易圳直到两天后都还在见缝插针地确认,一向冷淡寡言的男人,竟然表现得像个面临考试的小孩,
“小姨喜欢什么?和你一样热爱美容吗?”
罩在蒸汽面膜仪里,代薇叹了口气:“宝,小姨随和简朴, 不爱吃燕窝, 不喜欢奢侈品,更不会花时间美容。放轻松, 只要我们能去她就很高兴了。”
“正月初五去吧,初五是走亲访友的日子。”
易圳也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会需要考虑这些习俗。
尤其是回归易家以后。
代薇立马否决:“不行,再过一周就是开年宴了, 上流聚会很多女明星要来,我得收拾一下, 到时候艳压群芳!”
“非要跟别人比。”
易圳成功被女人莫名的攀比心无语到。
关掉仪器, 起身往手心倒了点嫩肤精油, 一扭屁股坐在易圳腿上,开始按摩脸颊:
“当然啦,那么多漂亮姑娘,我当然要稳稳留住把我宠成公士的男人的心呀。”
圈着她的细腰,他轻笑起来:“哪有你这么闹的小公士。”
“哼,我不像也不能让别人当呀!哪个女人没有幻想过住城堡?”她总头头是道,
“别说女人, 公士梦我从幼儿园就开始做,一直到高中都没放弃,直到工作以后被现实毒打过才认命, 没想到居然梦想成真了。”
末了,抽空在易圳脸上“吧唧”一口:“圳宝,你可是我的福宝,嘿~”
不知是被什么刺激,易圳突然掰正她的肩,对上她不明所以的视线:“高中?”
“对呀,苏城延青高中。”她坦言。
“延青……应该有组织学生参加市级竞赛的惯例吧,你记得吗?”
他眼里有期许的光闪烁一瞬。
问句出口,似有什么在她心底落下一击锤音,敲得代薇僵顿了上扬的唇角。
不过她掩饰得很好,极快地略过去,笑开:
“原来你都调查得这么清楚啦。”
“代薇,我从来没有刻意调查你,我知道这些是因为——”
“可是我离校太久了,什么竞赛呀?我没有参加过也不了解,所以记不太清了。”
易圳顿滞了尾音。
略微绷紧的情绪被她随意拆解,滑向平淡。
他的视线徘徊在她脸上,眼底藏有浅薄的分析。
可女人眸子却格外透亮。她的眼神潮湿又温顺,倾投着无辜跳入他的审量,似乎坦诚,淌泻无畏,积极容纳他敏锐无声的洞悉。
“哎呀,说到学习,我想起自己还不会说德语呢!小舌音真是太难了!”
似乎已经形成习惯,由她来打破制衡的沉默,将手上多余的精华抹在男人光洁的脸上,指腹在他颧骨处轻按着打圈。
是祈求,也是轻哄,“你教教我嘛,阿易易,教会我,我才不要给你丢人呢……”
直到不说话的易圳终于有了动作,握住她轻柔按摩的冰凉指尖,在唇畔吻热:
“嗯。”
“真的哦,不许反悔!你在这里等我,我有教材的但都留在地下室了,我去拿!”
到此才松了一口气,快速揉乱他的头发,然后抽出手跑开。
留身后,后调香在他唇上逐渐黯淡。
延青的竞赛?
她当然记得,
刻骨铭心的记忆。
就在高二的夏季联赛,她失去了作为那个人身旁“唯一”的资格。
这一生,都再没有机会了。
一个藏匿太久的秘密,没有再深挖的勇气。
闷头跑回地下室,随手抽出两本德语口语基础教程,再回到房间时,已经收拾好心情。
易圳坐在露台,垂眸看一份时下的报纸。
清许暖阳撒落在他清瘦的肩脊轮廓,仍没能驱尽簌簌冷消的细小寒潮,露出未完全遮掩的苍白颈项,优雅孤寂。
单薄衣料潦草涵盖了寂寞。
似乎也没有料到她真的会返回,他抬起头,却忘了合上报纸。
代薇凝视被光辉照彻的那一隅,不可自抑地怔了怔,扣紧捏书脊的手指,快步上前抽走他手中报纸,挤进他怀里挨着蹭。
低头将书本翻得哗哗作响:“你看现在我们从哪里开始呀,我学过第一节但是忘得一干二净了,要不要我练习一遍给你听?”
“ja…”
指着其中一页的音素发音标识,张口结舌愣了半天没读出来,抬脸朝男人尴尬地露齿讪笑。
“ya-”易圳替她纠正道。
“哎呀不管了嘛,一场小宴会而已,只要一点社交礼仪用语速成就好了。”
教材书往旁扔,说辞双标得仿佛刚才一心艳压女星的人不是她一般。
在代薇软磨硬泡的要求下,易圳不得已教她几个常用语句,可惜她笨嘴拙舌,磕绊滑稽地重复几次,每次都在同一个弹舌音卡壳。
“dlrr…lrrr……”
胡乱练习未果,代薇满脸衰色地求助男人,“圳宝,人家真的不会!”
看出她并不是真心要学,只是找个由头胡闹,易圳握住她的腰就要把人移开:“给你请随行翻译。”
“啊不要!我可以学会的!教教我嘛,什么叫舌头发力但要放松,要怎么又用力又放松呢?”
易圳眯眼瞅这个耍赖如吃饭喝水的女人。听她软语吞音,嚅唇勾惹,看她扭腰反抗,又装模作样。
“是这样吗,还是这样?”
受不了她吐舌扮作好奇求知的表情,明知道是挑拨,还是不管不顾地堕入。
“靠近点,我教你。”
起身迎上她微启的唇,锁紧呼吸,追缠她笨拙的舌尖。
以吻指教。
暖阳绵密的温度倏忽被细雪裁成碎片,开始割裂,落雪触物消融,热意分离,久久没有愈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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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年宴这天,易圳还是没有给她请翻译。
因为代薇扣紧他的手指,说今夜她将在他身旁寸步不离。
她告诉他:“因为你就是我的翻译家呀。”
傍晚六点天已经黑了,预热场开始,但代薇的装扮永远停在“最后确认一遍”的阶段,站在镜子前不肯走。
临到七点一刻到达会场时,所有人都在等易先生携带他的女伴出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