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独家发表
多数时刻陆离铮都是个稳妥的人,行事缜密完美。
闻越蕴在看到他的须臾里放弃思考,直接摆烂成为什么都不会做的小朋友,反正一切总有他来解决。
陆离铮弯腰,对上双水润澄澈的狐狸眼,宽大的手掌轻按发旋,揉了揉女孩子的脑袋,温柔哄,“乖,没受伤吧?站起来转个圈给我看看。”
“……”闻越蕴昂头瞅他,委屈巴巴,“我弄丢了你车钥匙。”
“那都不重要。”陆离铮把手机摸出来给她,“先玩会儿,在这儿等我一下。”
他没说密码之类的,闻越蕴也不需要问,和她的手机是同款,不过型号是max,单手难以握住,轻车熟路地敲进去自己的生日,不出所料,解锁成功。
壁纸是闻越蕴和陆芷萝的合照,女孩子们笑容璀璨,背景是蔚蓝无垠的湖水,汪崽蹲在两人中间,吐着舌头憨态可掬。
闻越蕴每次看到这张合照就会想起背后的鬼故事,无人机刚刚拍完,汪崽就一跃跳进了湖里,开始欢乐狗刨。
这就算了,游泳完还不忘上船,甩毛甩了她和陆芷萝满身水。
陆离铮很快结完账,手里还多了瓶冰可乐,坐她左边空下来的椅子,用纸巾包着贴她的脸颊降温,“我借商家座机报过警了,等下警察来了一起去做个笔录,然后去带你买新手机,证件之类的都在包里吗?补临时身份证需要用户口本,你给你哥打电话,让他寄过来吧。”
闻越蕴叹气,无奈讲,“包里有我的全部身家,我不能没有它。”
“我去抽根烟。”陆离铮面色不改,只嘱咐道,“你多打两次。”
很快闻越蕴就明白了这个提示的必要性,她打到第三次闻落行才接通,语气冷硬,“说。”
“哥……是我。”闻越蕴软音说。
闻落行的语气立刻来了一百八十度大转变,缓和许多,温润问,“怎么了蕴蕴?”
她依然喜欢报喜不报忧,略过丢包的处境讲自己要在沐城多待一阵子,办事需要户口本,麻烦哥哥帮我寄到酒店来。
闻落行爽快地答应了,挂断前欲言又止地想问什么,终归没问出口。
“陆离铮。”闻越蕴挪过去揪他的衬衫下摆,长睫眨动,憋出句,“你车有备用钥匙吗?我后备箱冰了海鲜。”
陆离铮歪头吐掉烟圈,笑容轻佻,“那你喊声哥哥,就有。”
闻越蕴气鼓鼓地瞪了他一眼,低头看着地面天人交战,她的海鲜们是辛辛苦苦挑的,死掉很可惜。
为了让它们死得其所,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又不是没喊过。
“哥哥。”粉唇微启,不情不愿地小小声叫。
陆离铮喉咙一痒,涩然回,“嗯,其实可以指纹解。”
聊天间警察开着警车呼啸而至,陆离铮开自己的车,跟车去警局做笔录。
闻越蕴失窃金额巨大,单手提包就是爱马仕配货百万才有购买资格,单价小二十个,包内还有手机、个人证件、pad等电子产品,内含未公开的设计草图,如果被破译,后果不堪设想。
她本人的知名度摆在面前,上级领导对这个案子相当重视,当即调取了酒楼和附近路口的监控录像回去开始调查。
笔录末尾要填联系人方式,闻越蕴反过神来,已经填好了陆离铮的,但好像也只能填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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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去哪儿?”陆离铮越过中控区为她系安全带,又撕了颗话梅喂到唇边。
闻越蕴把话梅顶到左腮,瘫在椅背上,含混地讲,“回君悦啊。”
陆离铮眸中闪过丝转瞬即逝的光,若有所思地敲着方向盘念,“君悦啊?”
君悦的安保是真的没有辜负它的房价。
前台微笑地念着安全守则,“您好女士,房卡是可以补办的,请您出示身份证、护照等有效信息。”
闻越蕴目前孑然一身,她只想刷个脸,于是冲陆离铮摊开掌心,“手机再借我用用。”
这是沈沁家的产业,交代一声能为她单开泳池,自然也可以补房卡。
冰冷的机械提示音循环播报着“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有的富二代醉生梦死,有的富二代为国家安稳奋斗在前线,沈大小姐就是二代中少数干刑侦的。
她的手机只分两种状态,常年开机和需要关机的行动时间。
闻越蕴蹙眉将手机推给陆离铮,“那你自己开微信帮我找个寻旎或者季舒白的联系方式。”
陆离铮耸肩,淡然回,“我没有她们的好友,她们俩很早就拉黑了我。”
“……”闻越蕴无言以对,闺蜜就是在你宣布和对方分手时,火速把对方拖进黑名单的人。
大堂靠海滩的那侧是整排的落地玻璃,闻越蕴对海跷脚自闭。
离开的太久太久了,她说不出寻旎供职于哪家公司、讲不出季舒白的新房子在什么地方。
七年。
向前走的代价是无法回头看。
“考虑去我家暂住吗?”陆离铮清洌的嗓音在耳廓响起,他影子覆到身上,闻越蕴鬼使神差地去抓。
其实大可以曲线救国的先联系徐鸣灏,再要好友的联系方式,起码寻旎和他的父子关系之争从未平息。
也能用陆离铮的身份证开间新的套房,陆少爷总不缺酒店钱。
最不济再给亲哥打个电话坦白现状,解决的方式千千万。
可闻越蕴还是点头,把手放进那只掌心向上的手掌中,心照不宣的没有提别的。
车停在明丽云璟附近的百货商场,繁华商圈倒是多年如一日的模样,没身份证也补不出手机卡,可陆离铮做的头件事还是帮她买了手机和平板。
手机、内衣、睡衣、换洗的裙子。
近乎巨细无遗,工作日上午的购物中心人不多,他们慢吞吞地扫货逛到顶楼的美食广场,捧着只全家福的煎饼小口小口的咬着,再去负一层的超市选购食材。
闻越蕴会在陆离铮还准备往购物车里装白桃酸奶时扔出来,莞尔问他,“你冰箱里的喝完了吗?就买新的?”
陆离铮倔强地表示,“我最近比较喜欢喝酸奶。”
她轻嗤玩梗调侃,“你这人是不是浑身上下只有嘴最硬啊?”
被陆离铮拽进怀里半圈着咬耳沉声讲,“我哪儿最硬你最清楚了。”
“妈咪,你就不要再跟爸比吵架啦,你看人家多好呀。”稚嫩的童声打碎旖.旎气氛。
闻越蕴低头默默把脸往陆离铮怀里埋。
“不许胡说!是不是你爸教你的浑话?这个诡计多端的混蛋!”
仿佛过去了一个世纪,陆离铮拍她的臀部喊哄,“好了,人都走了。”
闻越蕴窝在怀里没有大动作,左手却滑到了陆离铮腰间,慢条斯理的隔着衬衫挠了挠他侧.腰,然后兔子般的跳出怀里,头也不回地说,“我去看看零食。”
人在做事前务必考虑自己的处境。
一穷二白的闻越蕴最终还是乖乖站到了陆离铮旁边,看他为自己的半车垃圾食品付账,且异常正人君子的对结账口那排计.生用品熟视无睹。
新的手机卡是拿陆离铮身份证办的。
通讯录里输入的第一个号码,是他的号码。
闻越蕴对着那串号码怔然,被轻唤张嘴,喂了半勺冰淇淋,清凉顺着味蕾散开,品出是最近热衷的咸蛋黄口味。
“陆离铮。”舌尖卷干净口腔里的味道,看向坐在对面的那位。
“嗯?”陆离铮换了另边的球,“少吃点儿?你快来月经了。”
他是出来的真的很急,衣服的色系倒是统一的黑,衬衫搭配牛仔裤。
头发没打理过,发质硬,闻越蕴踮脚给他压过两次翘起来的毛,此刻又悄悄地的竖了起来。
两人都不喜欢晒,吃饭没选窗边。
橘色调的灯光氛围感十足,手边是散着清香的柠檬草,闻越蕴摇了摇头,把唇齿间缠绕的“不然我们和好吧”就着温水吞咽。
难得有这样闲暇的时刻,对着系统自带的手机界面不甚满意,去冲陆离铮讨他的,“把你屏保发一下。”
陆离铮大方地把手机推给她,“相册自己挑。”
真就是自己随便挑,他存的图不怎么多,下方人物里,ai辨别出是自己的,足足有一万多张。
闻越蕴点着图揶揄他,“老实说,要不是我们这种关系,你这个就是痴.汉行为。”
“啧。”陆离铮把烫好的餐具放到她面前,“我们算什么关系?”
“债权关系?”闻越蕴迟钝的吐出句,她本意想玩梗说“父子关系”,改口迅速。
陆离铮和陆芷萝的父亲陆禹在三年前逝世,传闻是死在了女人的床上。
这事真假难辨,即便是闻越蕴也不知真相如何。
总之兄妹俩都没什么难过的情绪,甚至皆缺席葬礼,陆禹出殡那天,陆离铮抱着她睡得安稳,前夜他们什么都没有做,只是沉默地相拥而眠。
也因为没做什么,闻越蕴难得醒的比他要在,就安静的看了很久的睡颜,下午去找陆芷萝吃饭看电影。
当年那起绑架案震惊帝都,没人有资格置喙陆离铮和陆芷萝半句。
陆离铮低笑,“行吧,我的债主大人。”
眼花缭乱,挑起来麻烦,闻越蕴最后还是换了陆离铮同款壁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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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陆离铮翻找出全新的、和自己配套的情侣洗漱用品时,闻越蕴才发觉她在明丽云璟的存在感远比想象中的更强烈一点儿。
“先穿我的衬衫凑合一下?”陆离铮把新买的衣服吊牌剪掉,懒洋洋地问。
“嗯,我自己挑吧。”闻越蕴点头,轻车熟路去开主卧的衣帽间,空间不算小,左侧和右侧色彩分明,右侧基本都套了防尘袋,是七年前她住这边时留下的。
走的时候孑然一身,故居拆迁,这里居然变成了留下痕迹最多的地点。
物仍旧,人还是这两个人。
闻越蕴在冷杉气味浓重的衣帽间发了很久的呆,最后对着全身镜脱衣物,镜中的躯体玲珑有致,肌肤泛着淡粉,吸气时隐约能显出点儿健身锻炼的肌里痕迹来,还能再摆一阵子。
捡出件纯黑、没有任何装饰的丝绸衬衫,解了领口三个扣子,兜头往身上套。
她出来时陆离铮坐在窗边抽烟,眯着凤眼看过来,这几年闻越蕴的身高没有变化,罩杯倒是升了个cup,下摆宽大,卡在大腿根部,正好能当睡裙,袖子则长的盖过整只手掌。
“过来。”陆离铮喉结滚动,碾灭烟喑哑喊。
“你过来?”闻越蕴挑衅时不自觉地挺了下,翘处浮出两个不明显的激凸。
陆离铮舔唇角,无可奈何地过去,弯腰去给她挽袖口,平和语气里带着几分不容回绝,“陪我睡会儿午觉?”
“我昨天到今天睡了十二个小时呢。”闻越蕴就着他的动作,又开始和那挫呆毛较劲。
“嗯。”陆离铮没强求,“那有什么想做的吗?”
这是个离得很近的距离,以至于陆离铮抬眸时她正好能将眼底浮现的红血丝看的清明。
陆离铮没比赛或者事情的时候作息相对稳定,熬夜晚起,只有夜跑的习惯。
算来打给他时刚刚七点钟,硬生生扰乱个病人的清梦。
闻越蕴心生柔软,摇摇头去拉他的手说,“我想陪你午睡。”
话没落,便被拦腰抱起。
温热的唇瓣贴在额头,陆离铮夸,“好乖。”
空调开二十四度的夏日午后,桑蚕丝被顺滑微凉,闻越蕴枕着陆离铮的手臂,左右晃脑袋伸展,最后找到舒适地侧搂姿势,腿搭到他腰部,半只树袋熊似得环着人,慵懒命令,“睡不着,给我讲个睡前故事。”
低醇如提琴的声音响起,“很久很久以前,有一座山,山里住着一只小狐狸和狼,它们一起长大……”
扑到颈间的呼吸变得匀称绵长,陆离铮垂眸,怀里的小狐狸睡得憨态可掬,他又满足地在额前落下个吻,气音念,“午安,宝贝儿。”
睡太多头昏昏沉沉的,涌入鼻腔的气息是雪山冷涧,凛冽带寒,催着再搂紧点儿热源,掌心下肌肉的触感紧实舒适。
闻越蕴花了好一会儿才肯睁开眼,窗纱外是火烧的红,一觉到日薄西山。
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过去的,故事似乎只听了个传统的开头,她离开沐城后就再也没有午休的习惯,超过八小时的睡眠都是跟身边这位一起时才会有,今天多少有点儿破纪录的意味。
陆离铮还没醒,她肆无忌惮地打量人。
在刚醒的迷离时分,气息、温度、怀抱的加持下。
闻越蕴忽然觉得就这样下去挺好的,真的挺好的,什么都能算了。
或许是以前过于自负了,哪怕这一生中只有几个寥寥不多的温情画面,她都想不到画面中人不是陆离铮,应该是怎样的场面。
闻越蕴的念头很快就又被复苏的理智压下,她很翻身,去摸床头柜的新手机,发现微信消息竟然刷了屏。
扫脸解锁后才看明白,微信里多了一位好友——徐鸣灏,以及一个三人群,群里另外两人是季舒白与寻旎,都对她发出了好友添加申请。
这个操作只能是陆离铮在她睡着后为她做的。
旎:[拍了拍你蕴。]
旎:[没事吧QAQ,陆离铮和徐鸣灏说你丢了包,这是临时号码,在哪儿?我下班去接你。]
舒白:[刚在忙,@你蕴,现在什么情况?我能为你做点儿什么?]
闻越蕴没着急回复,她去昵称页加了前缀的表情。
(づωど)蕴:[我人在陆离铮家,有吃有喝有钱有人睡,问题很小,不用担心,要不就当我今天早上没提过请你们吃海鲜大咖的事情,过两天再补吧QAQ。]
毕竟朋友们拉黑陆离铮多年,上门吃饭怕大家尴尬。
(づωど)旎:[那你今晚回来住咩?我大概九点左右能回去。]
(づωど)蕴:[不回去了,嘘,不许乱说,你没有我房卡。]
“晚上想吃什么?”清越如水的嗓音倏然炸起。
闻越蕴心虚的扔开手机,回眸理直气壮,“吃好不容易拯救回来的小海鲜。”
“嗯。”陆离铮侧躺把她又搂进怀抱里,脊背贴合,不安分的手指撩起丝质衬衫滑动,逐渐上移,在没有得到阻止后成功笼住,不轻不重地揉了两下,哑声讲,“等下我来处理,你来烧。”
小半年没历事,感知惊人,指腹下乱掉节奏,轻喃漏出来。
陆离铮咬耳垂明知故问,“热了?怎么就成这样了?”
“陆、离、铮。”闻越蕴咬牙念他的名字,“海鲜活不到明天早上。”
“啧。”陆离铮似笑非笑地感叹,“我那么想你,结果蕴蕴心里就只有你的海鲜,世风日.下,道德沦.丧啊。”
闻越蕴反手去戳他,四两拨千斤地念,“是啊,昨晚才见过那种想念。”
不管承认与否,习惯都是可怕的东西,拉黑绝交的半年里,不是没有想过他的,某些失眠只能自行解决的夜里,有在送不到自己到巅峰,还要去清理的时刻思考过,要不然还是加回来吧。
哪有真的不贪不念呢?
午睡清醒后相拥着闹了会儿,又各自分开冷静,爬起来做正事。
闻越蕴捧着颗椰青兼工陆离铮处理海鲜,锋利的小刀戳进海鲜壳肉之间,食指抵着刀背打圈转,壳肉完美分离。
(注:真的在处理正经海鲜,海边现场买的那种贝壳类的)
冷白骨骼分明的手像是艺术品,一丝不苟地玩刀时更性.感。
刀锋如雪,海鲜肉质柔软,进出时刮带出一点肉来,被流水冲掉,再去开新的。
自己在床上时很像是他掌心的海鲜,任之宰割,闻越蕴盯着陆离铮手上动作发呆,齿间吸管咬到扭曲,拢了下腿。
君子远庖厨,陆少爷原本不沾阳春水,奈何陆芷萝很喜欢闻越蕴的手艺,他在旁观到后坚决挽起袖子为了女朋友排忧解难。
起初闻越蕴想看他笑话,后来发觉在玩刀这件事情上,她自愧弗如。
那次以后家里的海鲜总是陆离铮在处理,这活要求精细,特别花时间,她就总是坐在旁边围观,多数时候自己玩,看到有趣的东西就直接拿给他看。
斜阳的余韵带着几许梦幻的错觉,闻越蕴诧异于记忆的色彩鲜明,又觉理所当然。
是真的同吃过很多很多顿饭,睡过很多很多的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