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这支马克笔而在心中联想到的人,正恰巧就出现了。
颇为魔幻。
今天是最后一次开宴演习。
段伏城会来视察。
幽寂丛林中,因为他的出现而溅起骚动。
汤倪抬眼看过去。
他立在人群中央,衣冠精致。
眉眼疏寡似深海,平静无波,唇线微微抿紧,神色淡漠,仿若情感早已割清,徒留理性。
他的眼角眉梢,就像从不曾为这庸尘俗事而着色过。
如同一只,清冷矜贵的鹤。
汤倪的思绪疾速后退,倒带一般回放至今早晨时的露台帧频。
……
其实在汤倪手机闹钟响起之前,段伏城就已经醒了。
他以为她会在睁眼的第一时间,就想起昨晚的事偷偷溜走,正准备过来逮她个正着。
结果出乎意料的是,这女人在房间里磨蹭了半天。
终于意识到她应该是没心没肺地在里面洗澡洗漱,怕她觉得不便,段伏城又折回房间,还顺手烧了壶热水。
直到看见她穿着自己的衣服,做贼似的偷溜到露台上听电话。
他跟随她一同来到露台。
汤倪仅单单套了件段伏城的白色T恤。
过分宽大的男士T恤,简直可以让她拿来当做短裙穿。
晨雾稀薄,亏盈不定,弥弥寥寥地栽进来。
将女人裹绕在其中,虚实难辨。
‘影子裹住她的腰,她在露台上做梦。’
洛尔卡的诗。
用来描述此时此刻的情景,再合适不过,段伏城想。
她懒软地半趴在栏杆上,身子蜷曲成极度漂亮的弧。
T恤因她半弓起的姿势随之上移几寸,下摆堪堪擦过臀线,裸|露出女人丰腻靓白的纤腿。
衣摆边缘抚蹭在她腿根处。
明明暗暗,半露半遮,倒挂出不可窥伺的阴影。
是阴影,也不是。
应该是春光。
柔软、糜豔、至死、美不胜收。
他喉结滚动两下,不自在地撤走视线。
他不敢再往下细想。
低头喝水的时候,段伏城在心里谴责自己的低|俗。
好像最近面对汤倪,他总会变得不自控。
包括昨晚。
心底的涟漪最终是被女人的那句“早上好,老板”,彻底打碎。
当然,敌不过他那声轻飘飘的——“乖女儿”。
汤倪被囚困在男人的身体范围内,身上浮动着与自己同款的沐浴香气。
慵离冷透,万浪返潮般凉幽席卷,又似剑走偏锋,后调浅散着燥洌焚香,琥珀分子星点阔染。
清高满溢。
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她傻不愣登地望着他,不经大脑便脱口而出:“你还不如叫我……”
小干妈。
男人看穿她未及出口的唇形,直接将手中杯子堵至她嘴边,打断说:
“怎么,这层亲情是断不干净了?”
“不不不,断得干净,断得一干二净!”汤倪紧忙赔上笑脸,作势认真喝水的样子。
她双手抱着杯子,横在两人之间,举得老高。
小口细细吞咽着那杯男人喝过的温水,余光盯量着他,各种头脑风暴要如何脱身。
段伏城却略染怔忪。
女人脖颈后仰,肌肤剔白,露出细长修美的颈侧线条。
狠狠地刺入他眸中,激起波澜。
恍惚间,他又想起昨夜垂挂在她颈上的那滴酒珠,殷红透亮。
以及汤倪当时的软媚楚楚。
让他有着频频想要吻上去的欲|望。
诱人至深。
他又开始低|俗了。
“昨晚的事,你该不会都忘了吧?”他眸光微变,出其不意地开口问道。
“咳、咳咳咳……”汤倪被猛呛了一口。
放低水杯,顺了顺气,她懵懂而震惊地与男人对视好半天。
如果是“乖女儿”的话。
那应该……
“昨晚我叫爸爸了吗?”她问得认真,眼神澄亮又干净。
干净到让男人觉得自己此刻,更加低|俗。
段伏城:“……?”
我想让你现在就,叫、爸、爸。
……
周遭传来的一阵嘈杂唤醒汤倪,将她从游曳的神思中强行抽离回来。
段伏城一行人在朝玻璃房款款走近。
导致身旁某个礼仪姑娘的情绪太过激动,脚下步子缠乱,后退时无意牵绊住汤倪身后的白板支架腿。
支架立在树根旁,本就不稳。
被小姑娘绊这一脚瞬即摇摇欲坠,前后晃荡几下,最终支撑不住,骤然倾倒着摔落下去。
但没有砸到汤倪。
白板被人扶住了。
而汤倪也在白板被扶住的那一瞬,随着外力被人反向一把扯过怀里,护在身下。
是极陌生的体温。
场面顿时引起不小的混乱。
汤倪在混乱中抬起头望去——
她看到,是段伏城在第一时间扶住了白板。
而自己正站在他对面。
这么说,此时揽抱住自己的人,就不是他。
意识回溯,感觉到臂间仍停留着陌生人的湿热温度。
她眉尖紧蹙,潜意识里滋长出如刚才被人捏住下巴一般同样的抗拒心理,当即如触电般从对方怀中挣脱出来。
小霍却未完全放手。
“经理,你没事吧?”
男子仍双手揽住她的纤臂,一脸关切,弯腰柔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