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禾饶有兴趣地追问起来:“喔?这么说你之前就知道他了?”
吴同郑重地说:“之前可不知道,但这次他这次考了第一,大概全校都知道他了。”
曾禾咬着水杯听完,感叹道:“难怪...那句话怎么说的?第二名等于头号输家,喔不对,好像是...世人谁会记得第二名是谁呢?你就像第一高峰是珠穆朗玛峰世人都知道,但是第二高峰跟第三高峰谁会知道呢?所以说第二名就是个很尴尬的头衔,就是个倒霉鬼,你说是吧?”
这时吴同有几分尴尬起来,她微微凑近脑袋,指了指自己,回答:“第二名...是我!”
曾禾倒吸了一口凉气,自言自语:“我竟然来带着一个全校第二名翻学校围墙?”
曾禾重重地倚在座椅上,双手抱在胸前,感到滑稽又自责。数秒后,她又回想起来自己昨晚还给全校第一的华叮咚点了两扎啤酒呢!想到这里,她忍不住掩面笑了起来:“我可真是个...真是个...真是...绝了。”
整个就餐的过程两人已经聊得如火如荼,不断笑逐颜开的吴同也开始真正地享受着这次贴心的庆生。
从餐厅出来之后,两人默默地走着。曾禾此时心想,对于吴同来说,高考成绩似乎能决定她一大半的命运,眼看着高考也不到一年的时间,这时候如果耽误她学习的时机,那就太罪过了。至于生在富二代家庭的华叮咚,他的人生早已成功了一大半,高考也不会是他唯一的出路。但是吴同不行,吴同绝对不行。想到这里的曾禾开始犹豫要继续带她庆生,吃喝玩乐,一夜宿醉,还是送她返校。这时一旁沉默已久的吴同开口,这句话令得本就是感性至上的曾禾打消了刚才的疑虑。
吴同在一盏格外明亮的路灯下停下了脚步,转身面对着曾禾说到:“今天很开心,真的很谢谢你。”
曾禾继续注视着灯光下的吴同,这时吴同的脸上铺满了白色的灯光。
吴同问:“今天的三个愿望,还算数吗?”
曾禾环抱着手臂,目光不移,点头回答:“当然。”
吴同笑了起来,那笑容被夜色中的灯光放大,曾禾第一次看到她笑得如此灿烂,灿烂得发着光。
灯火阑珊处的吴同微微仰头:“第三个愿望,我想听你唱歌。”
吴同也是第一次意识到自己平日里躲避社交的本能竟然消失殆尽,她当然也明白眼前的曾禾与自己关系还非熟络到无话不谈的地步,可是她又没法去解释二人相处间的那种轻松与自在,那是一种发自内心的接纳,容不得潜意识里有一丝抵抗的想法。她内心猜测了四个字,天造地设。随即又害羞地嘲笑自己,这世上哪有什么天生一对啊!当她更加冷静地感受这段感情时,她并未感觉这是简简单单的友谊可言,这其中充满了复杂,却又复杂得美妙。
孤独是人类与生俱来的残疾。那个曾在石板路上光着脚丫唱跳的小女孩在某个傍晚回到家发现父亲已经抛弃了家庭;那个生来不知父亲是何人的小女孩某天被送到一座豪宅中,被告知眼前这位西装上塞着黑色方巾的中年人是父亲。吴同常认为自己是个反社会人类,她的出现是多么不合时宜啊,尤其是面对各种谈笑风生同龄人时。世界其实是很美好的,只是我不应景,我无法用自己不爱的方式去附和世间事态发展。
曾禾在吴同生日那晚,拉着吴同的手走到了自己唱卖唱的街头。和平时一样,这个时候广场边上的台阶上已经坐了不少歇脚的老人与情侣。人来人往的街头响起温情的歌曲,行人驻足听唱,行人沉醉轻吟,行人放肆摄影,行人慷慨解囊。那夜观众簇拥最多的是一个年轻的小伙所在的角落,他弹唱着老狼的同桌的你,将那个年代的行人们画地为牢,角落被围堵得水泄不通。他们俩穿过层峦叠嶂,挤过人潮人海,来到了人群中央处,这时男孩正好一曲终了。
男孩见到曾禾,微笑着挑了挑眉示意。这时曾禾大胆地朝男孩走去,在他耳边嘀咕了几句之后,男孩轻点着脑袋并将吉他交给了曾禾,默默地退至一旁的石阶上安坐。曾禾抱着吉他盘腿坐在了身后的白色石阶上,将话筒支架调整了几下之后,她对着话筒用很低沉的音调轻声道:“今天是她的生日,她想听我唱歌,那我就借花献佛了,谢谢这位帅哥的吉他。”
人群中的多数人认出了曾禾,互相嘀咕道:“这个小女孩也经常在这唱歌呢!唱得也特别好,喔他们两应该是认识的吧!”
在夜幕完全降临的时候,曾禾温柔地拨动着吉他琴弦,孤零的音符交织传来,夜空仿佛也袭来一阵清凉的风。吴同抚摸着双臂上开始浮现出的鸡皮疙瘩,呼吸得小心翼翼的,她注视着眼前这个抱着吉他盘腿而坐的女孩,她雪白的肌肤暴露在风中,阔腿裤角沾着地板上的万千尘埃,金色的麻花辫在脖子上绕了两个圈。这是吴同第一次听见曾禾唱粤语歌,也是第一次看见曾禾弹吉他。
“今天今天星闪闪,剩下我北风中漆黑中带着泪,念当天当天,跟她一起的每天...”
多年后,吴同在日记里写道:“那是你唱的歌里面我最喜欢的一首,我甚至不知道歌名,只记得今天今天星闪闪...我之前还一直以为这首歌就叫星闪闪。”
“今天今天星闪闪,剩下漆黑中北风中带泪悼念,当天的心、欢欣再也再也再也不见,一切已失去,不可以再追,一切已失去...”
吴同写道:“这首星闪闪的歌词写得多好啊,将结局描绘地如此明了。”
那夜她们俩没有打车,而是手拉着手沿着暗黄的路灯散步,吴同常坐公车来到这里买书,她知道这段路程还是比较遥远的。可是那个炽热的夜晚,她们牵着彼此发着汗的手,片刻也舍不得松开,时间穿梭得如此之快。
深夜的高曙中学大门外,曾禾捂着小腹故作痛苦的模样蹲在学校大门外,对门卫招手,门卫一脸疑惑地走出值班室,上前关切地询问情况。而此时躲在值班室外铁树后的吴同弯着腰蹑手蹑脚地从值班室窜进了学校,她沿着回寝室的路小跑,她仰面看着夜空中的满月,脸上洋溢着皎洁的月光和儿时般灿烂的笑容,体验着这一日所有的美好与刺激,她再次忍不住默念出了声:“好大胆...吴同你好大胆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