选择故地重游是需要巨大勇气的。当吴同再次穿梭在雪城中时，脑海中难免飘浮几帧当年画面。那画面中的短发女孩在月光下紧张地奔跑着呼喊着曾禾的名字。当再次进入红宫时，她将于柯牵得紧紧的，生怕再次在殿宇中迷失。当爬上德央厦时，她轻轻地哼着那首藏族歌曲《卓玛》，幻想着那个长发女子在舞台上含情脉脉地咏唱。

“你相信松赞干布从两千五百名宫女中挑中文成公主吗？”

“我信！”吴同回答得十分肯定。

“他得有多强大的眼力呀？”

“我不信眼力，我信爱！”吴同紧紧地粘着于柯的手臂，寸步不移。可这时她的心中幻想着，如果眼前站满数以千计的蒙面的藏族姑娘，她也能一眼将曾禾寻出。

冬季的布达拉宫不及夏季看起来那么金碧辉煌，远望去白色的墙壁与雪山上的雪色交融着，安静肃穆的气氛倒是更适合祈祷些什么。那么多年过去了，再踏足此处时，竟感觉不到任何变化。静静地凝望于柯时，吴同又感觉到原来世间万物仿佛都不会变，变的是人，所谓物是人非大概就是这么个意思。

对比两次拉萨之旅，终点都是一致的。唯一不同的是，于柯带她走过了川藏线，沐浴了一路的风光。曾禾则是与她在疯狂的年纪做了一个疯狂的临时决定，并且曾禾那一次疯狂更多的是为了缅怀自己的母亲。吴同的第二次踏足也不过是缅怀那个当初缅怀母亲的曾禾。这样想来，在布达拉宫的吴同与于柯不过都是配角而已。想到这里的吴同有些哀怨起来，她在内心无数遍告诫着自己，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如果一切的美好都要摧毁掉，再用恶毒的眼光审视过去的话，那么只有川藏线的旅程是无辜的，是最纯粹的旅行。

那于柯呢？不，这不公平。吴同的黑暗世界开始翻涌起来：曾禾你是个骗子！我爱于柯，我好爱于柯！正当她痛哭流涕的时候，内心另一个声音响彻而来：曾禾你回来...我爱你曾禾，接受于柯是因为我太过脆弱，我不爱他！

即使内心世界如此翻滚，可眼前的吴同依旧一片淡然地朝拜着。她默默祈祷着，时间过了太久，她祈求的太多了。

这个季节是没有落日黄昏的，天地间一片灰朦的雪白。刺骨的寒风拂过金顶区，撩动着吴同头上的纱巾。二人俯视着芸芸众生，欣赏着雪城的车水马龙。吴同不会知道的是，曾禾也曾在此过俯视雪城，野蛮的晚风吹散了她的长辫，她披头散发地咆哮着寻找吴同的下落。

为了不在回忆中沉沦下去，吴同拉着于柯去了红山的其他地方，一些她未曾去过的角落。

吴同拉着于柯去了山后的一组以龙王潭为中心的园林建筑，又跋涉到红山的右侧的药王山。对于吴同刻意避开红白宫的游走路线，于柯并未深究。他安慰着自己，本来此行的目的就是为了满足她的愿望。夜幕完全来临时，二人已下山。在将布达拉宫抛出视线的那一刻，吴同最后一次转身望向这片神圣的山峰，她憋着泪说了一句：“我一辈子也不会再来这里了！”于柯走上前拥抱她，憋了一肚子的话，一个字也没说出来。

那夜气温极低，吴同在被窝里将自己脱得□□，她翻身趴在于柯的胸上，额头枕在于柯耳边。

“于柯，她叫曾禾。”

“嗯？什么？”

“明天我们去别的地方再玩一天吧！今天的旅途就当作废，它从未发生过！这是我们的蜜月期，这段旅途只属于我们二人，对不起，我给你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