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古城旅馆搬离的那天,旅店老板娘在楼道的窗口目送着背负行囊的二人,眼中流露出不舍之情。在中国老人的观念中,年轻人最难能可贵的品质无非就是礼貌待人的生活习惯、尊老爱幼的脾性以及哪怕只是鲜有的陪伴。这些特质通通流淌在吴同与曾禾的血液中。一个月以来,往返街道与小巷,举手投足间对街坊邻居流露出礼貌的微笑,一句句简单的嘘寒问暖将赢得了大家的欢心。她们会在闲时陪孩子们跳会儿皮筋,会将买来的苹果赠予怕生的孩童,也会在途经楼道时一左一右地搀扶着老板娘回房间。离开那天邻居的大姐大婶都陪她们走到道路边,不舍地朝她们招手。若不是高考成绩下来了,吴同需要返校提取学籍档案并研究志愿填报的话,二人的下一站便是朝着贵州境内挺进,一想到贵州山高路远,山峰耸立,烈日的阳光在山谷斜下,壮阔的瀑布边搭建着木桥草屋,在清凉的蝴蝶泉边打坐冥想,便有一种高人隐居世外的气概,加之流浪一词更是将计划之行渲染出几分浪漫色彩。曾禾安慰她:“还会有机会的,不要沮丧。”
在离开的清晨,二人从疲劳中清醒过来之后肩并肩地趴在床的侧边,享受清风透过纱窗拂来的新鲜感。与此同时,二人用曾禾的智能手机开始查高考成绩。在曾禾将手机调到账户登录的时候,将手机递给了吴同。吴同有些紧张,手掌也冒着汗,她说:“我报准考证号给你,你看得了,看完给我说就可以,我...我不敢看。”说完吴同将身子转到另一边,背对着曾禾念出自己的准考证号。接着身后一片安静,这数秒的安静更让吴同紧张,她追问:“怎么样怎么样?”身后传来曾禾的回应:“我直接给你报总分吗?”吴同连忙止住,“先别先别,如果分数高的话你就笑一声,低的话你咳嗽一下。”曾禾苦笑起来,说:“以我来看,你就是闭着一只眼考出来的分数我也觉得高啊!我可是学渣,四百分以上就是高分啦!”吴同的话语中充满不自信问:“那...那我上四百分了吗?”曾禾说:“废话,远超啦!”
吴同一遍遍试探:“那..500?”
曾禾回答:“超啦!”
吴同的紧张开始加重:“600?”
曾禾故意停顿了一下,引得吴同慌张地转过身推了一下她的肩膀,“不会吧?”
卖弄关子完之后,曾禾大笑起来,回答:“也超了!”
吴同有些难以置信,眼镜睁大圆圆的,又怯怯地问:“650?”
曾禾脸上开始显露出崇拜之情,将脑袋凑近,亲吻了一下她的额头,抚摸着她的发梢轻声说:“宝贝你很棒,真的很棒!685分!我为你感到骄傲!这分数应该足够你去很多一本院校甚至是重点院校啦!我为你开心,真的。我虽然是个学渣,但是我其实自始至终都觉得学霸是值得被钦佩的,我个人并不是没有认真学习过,我尽力过了,但是我考过最高的一次也才450分左右,跟你们比真的小巫见大巫啦!干得漂亮我的宝贝。”说完又扑上去重重地吻了一下吴同的额头。
吴同有些感动地微笑起来,声音又变得有几分悠悠然:“也不知道中南大学有没有戏!”其实她的内心认定这样的分数是妥妥能进入中南大学的,这样说的主要目的是想告诉曾禾自己想要继续留在原地。
曾禾有些惊异:“这分数足够你去全国更好的城市和大学了,为什么没想过出去外面的世界看看呢?”
其实吴同的内心所想是,我想留下来与你在一起,去中南大学是次要的,最主要的是我们可以继续呆在我们的出租房里,未来的日子只想和曾禾度过,少一天都不行。曾禾的内心的想法是,自己不能自私地将吴同圈在自己身边,更何况在如此优异的高考分数下,未来肯定是更加明朗的,去往更大更繁荣的城市是很多人的终其一生的理想。没错,爱一个人是自私的,但是曾禾却是那个少有的无私的人。但是,吴同与曾禾其实在这一刻都心有灵犀,她们坚信互相是分不开的,坚信不论去往那里她们都是朝夕相处。
吴同故作沮丧:“你希望我离开吗?你不想和我待在一起了吗?”其实她知道曾禾并没有这样的想法。曾禾回答她:“对于很多人来说,高考是人生的转折点,能够在这个节骨眼上拿到去往大城市的门票,是很多人的理想,对,甚至是终生的理想。”说这句话时,曾禾内心的声音是这样的:“你如果真的选择去往别处追逐人生理想,我一定跟你走,我喜欢和你居无定所的日子,你就是我家!”
吴同沉默了一会儿,问:“曾禾啊!你知道我的终生理想是什么吗?”
曾禾有些哑然,静静地等着她补充。
“我的理想,我的人生理想,我的终生理想,都是想和你永永远远在一起。我没有别的理想,除此之外没有任何理想。怎么样?我就是这样一个不求上进的人。”
这样的回答使二人几分钟前内心那股不自信的猜疑瞬间化为泡影。曾禾眼中的吴同就是这样的,总是坚定勇敢地守住自己的立场,并且将自己的欲望展露出来,这一点足够令曾禾为之着迷。同性之间的恋爱需要什么呢?其实不太有异性间的矜持与故作,也不像异性间那样去侧重□□和物质的天秤,不用遭受男性与女性与生俱来的特性对冲,她们的感情里最缺的就是吴同这样不死不休的迈进,这样奋不顾身选择的态度。
从旅馆告别了众邻居之后,二人开始踏上归家的路程。二人都没想到的是,踏上一段路程也是有成本的,从来不存钱的两个人在意识到身无分文之后,相视着苦笑了起来。吴同的眼中带着依赖,我们该怎么办啊!正当无奈之际,不远处的批发部门口的一辆风尘仆仆的银色面包车映入曾禾的眼帘,曾禾指了指面包车,吴同顺着看过去,脸上也逐渐展露激动的笑容。她们手拉手穿过湿漉漉的街道,兴奋地冲向面包车。这时司机刚卸完货,关上后备箱之后拍到着袖口的灰尘打开驾驶门。在刚关上驾驶门的瞬间,曾禾的手掌突然抓住门框,带着沉重的气喘声盯着司机大叔,那眼神就像是碰到了阿拉丁神灯。
“怎么又是你们?”司机说这话的时候,嘴角的烟头上凝固的烟灰坠落在□□上,他问完之后又大口地吹了一下□□。
“大叔,回去吗?这次也顺路。”曾禾将头靠近车窗,伸手将大叔嘴上已经燃尽的烟头拿下来帮他扔掉,然后奉承地弓着腰从车内的仪表盘上又取了一根烟喂给司机大叔,大叔有些怔怔地微微张嘴咬住烟头,曾禾又伸手拿起仪表盘上的打火机为他点着,这个过程流畅又随意。大叔原本想客气着致谢,但又反应过来,这明明是自己的烟。
“我要回家,去哪啊?顺不顺?”大叔将视线移到自己□□上,又吹了两下烟灰。
“长沙吗?”曾禾好奇地问,见大叔紧咬着烟头微微点头之后,她遂即拉起吴同的手,大胆地将后座的车门拉开,毫不客气地钻进了车内,并开心地对着前排后视镜里的大叔点头,“顺顺顺,顺的,谢谢大叔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