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玛雅预言中,世界末日是哪一天已经非常明确告诉我们了,就是2012年12月21日。在玛雅人的预言中,这一天黑夜降临之后在不再会有黎明,世界将会被黑暗笼罩,直至毁灭。
从封尘寺回来之后的二人变得更加如胶似漆,在经历了一次失去之后,她们都更加懂得珍惜。尽管吴同已经不再相信世界末日的预言,曾禾还是不厌其烦地去收集证明玛雅预言是危言耸听的证据。吴同静静地看着曾禾孜孜不倦地翻阅着书籍与网络,看着她更加悉心地去养殖欧亚苦草,她认为世界是否迎来末日已经并不重要了,在轮回不止的生与死中,唯有爱情是永恒不灭的。
2012年12月21日当天,她们整天都躺在床上,目光不离对方。曾禾将自己数日以来整理的论据钉在一块写字板上,开始细心地开导吴同,欲驱赶吴同内心仅剩的恐惧感。这一天曾禾变成了课堂上的导师,她拿着笔杆在空中挥舞着,绘声绘色地推翻玛雅人的言论,而吴同双手托腮,一脸灿烂地倾听她的调查成果,并带着崇敬与认可的目光不断点着脑袋。曾禾说:“综上所述,玛雅人言论中的末日与结束二字并非我们现代人理解的毁灭。我这样说,你明白吧?玛雅历法并没有结束于2012年,因此玛雅人自己也没有把这一年当作是世界的末日。在玛雅历法中,1872000天算是一个轮回,大概是5125年。玛雅人这种历法把最初的计算时间一直追溯到玛雅文化的起源时间,即公元前3114年8月11日。根据玛雅历法,到2012年冬至时,就意味着当前时代的时间结束,即完成了5125年的一个轮回。长历法于是重新开始从0开始计算,又开始一个新的轮回。”
吴同听得很认真,思索一下之后举手询问:“所以玛雅人说的结束...意思是一个时代的结束?”
曾禾看吴同完全理解了自己的意思,喜出望外地跳了起来,继续说:“对!这仅仅是一个重新计时的想法,与我们每年元旦或周末重新开始一年或一周生活完全一样。”在结论达成一致之后,吴同从床上跳了起来,兴高采烈地与其击掌,接着相拥在一起享受着胜利的喜悦,她们不住地感慨:“耶!我们不用死去了,我们可以永远在一起啦!”
三楼的二人宛若新生一般地庆祝着自己凯旋而归,二人的一众男子则在屋内炖起了羊肉。冬至吃羊肉是当地人的习俗。楼下的小伙们一早醒来就开始去菜场采购新鲜羊肉,购买了韭菜鸡蛋饺子皮。当曾禾与吴同在二楼揭穿玛雅人的时间里,三楼厨艺堪忧的小伙们忙得焦头烂额。到了午后,楼下鲜美的羊肉汤味飘香四溢,引来阳台上的曾禾与吴同不自觉地伸长了脖子去嗅。曾禾的性格相对外向一些,况且对于楼下的男孩们都还略有好感。曾禾故作凄凉的腔调,弯腰朝着二楼的走道哭诉起来:“哎呀...好香呐!谁家做的羊肉汤呀!可怜我们两姐妹已经几天没吃饭了,真是饥寒交迫呐!”说完之后,她们静静地等待楼下的反应,而楼下的众人正手忙脚乱地包着饺子,似乎没有听到曾禾的呐喊。曾禾加大音量继续朝着二楼的走廊呐喊:“好饿啊!我们两姐妹要饿死在这个寒冷的冬天啦!现在谁能救救我们啊?谁要是救救我们...我们姐妹一定感恩您的大恩大德啊!”终于楼下传来皮带的回复声,他仰头看着一脸哭惨相的曾禾,打趣地问:“喔?你们准备怎样感恩我对你们的大恩大德呢?”
曾禾看到楼下的人回应,变得激动起来,开始故作一副小娘子的面腔,戏说:“哎呀...我俩姐妹恐只能以身相许啦!还望公子莫要嫌弃呢。”楼下包饺子的人们闻言都不约而同地扔掉手中的饺子冲到走廊上,将头使劲仰着,抢着言说:“快快快...快下来,饺子与羊肉汤都已经备好了。”
为防止黎明真的会杳无音讯,皮带提议将整栋楼的灯泡都打开,紧接着又将走廊上原本暗沉的灯泡都换为更高瓦数的灯泡。那夜二楼每个房间的灯光都敞亮,整栋旧楼在寒夜里显得金碧辉煌。老姜和潘江海赶回来的时候带了两瓶当地的烧酒,很快融入了众人其乐融融的氛围中。到了深夜时分,众人已经酒足饭饱,老姜与皮带弹奏着吉他高歌,曾禾在喝了几杯烧酒之后也变得热情四溢,她叉腰扭臀地伴舞,把大家的兴致再次推向高峰。这样美满的时光持续了很久,久到吴同一瞬间以为黎明真的不会到来,久到潘江海几乎永远地沉浸其中。那一年的冬至,所谓的世界末日之夜的阴冷使无数人蜷缩在被窝中祈祷,人们不敢闭眼,眼中凭空浮现金色的钱币与势力的权杖,地久天长的情感与触手可及的理想。这时的人们,对眼下所拥有的一切都带着感恩之心,都带着不可言说的满足之情。那夜曾禾醉倒在吴同的怀里,老姜醉倒在潘江海怀里,她们低头去看那张满脸醉意的脸颊时,脸上的幸福感溢出,彼时彼刻,世界末日应该带着慈悲的心准时来临。
那夜吴同与曾禾枕在一起,曾禾已经呼呼大睡,而吴同的眼神中依旧带着一些愁容,在犹豫良久后终于缓缓地闭上双眼。
黑夜不仅没有永久停驻,反而变得短暂了许多。次日清晨,二人几乎同一时刻睁开双眼,她们用深情又温柔的眼神看向对方,仿佛在感恩,黎明与你都在。
进入大三之后的吴同变得异常繁忙,由于学业的加重,她开始匆忙地往返于家与学校之间。为了不让吴同太过奔波,曾禾说服吴同尽可能住在学校寝室。虽然对于曾禾来说这样的说服有些委屈彼此,但是眼下的学业与事业依旧是二人不可忽视的现实问题。为此,吴同欣然答应,只在每个周末回家。周一至周五二人也会在夜晚接通视频通话,这样的日子往返循环,一年的时光很快便过去了。这一年的曾禾也没有闲着,她开始变得不再慵懒,重新回到酒吧着手管理工作。在她的精心管理下,酒吧的运作依旧井井有条,收益也在日益增加。除此之外,曾禾开始与Yolo的队员们以前开始全国各地的表演,他们将表演所挣来的钱通通捐献给了家乡的贫困儿童。Yumi开始将自己的涂鸦艺术转化至漫画领域,在一年内发行了两部儿童漫画。李狗寻了一处街舞培训机构做起了导师。虎头则大部分时间与曾禾在酒吧演奏,每月带着其他歌唱者往返与各个城市之间演奏。经过一年技艺的打磨与沉淀,Yolo团员们的特长变得更加驾轻就熟,曾禾也能明显地感受到自己对于演唱节奏与气息的掌控在逐步提升。
在繁忙的一年结束之后的春节期间,曾禾终于鼓起勇气搭上了去往马来西亚的客机。在那一年圣诞前夕,曾禾拉着吴同飞往了吉隆坡的美丽小镇。
加影为马来西亚雪兰莪州东部的一座城镇,距离国家首都吉隆坡仅21公里。与大都市钢筋水泥、高楼大厦不同的是,这里放眼望去都是风格如一的骑楼建筑。骑楼的特点是上楼下廊,楼下的走廊,既能遮风挡雨,也能遮挡烈日,十分符合东南亚的地域、气候特点。让人们不得而知的是,如此规模的骑楼建筑群的背后是这座城镇一段辉煌的历史。曾经的加影以苏门答腊人为主,随着橡胶业的发展,19世纪末,开始有大量的华人涌入。而随着橡胶业的崛起,以此为经济支柱的加影也一度成为雪兰莪州的商业行政中心,这片骑楼建筑也正是在那是建造起来的。走在如今的加影老街上,仿佛走进了某部老电影中,四周的一切都那么有历史的沧桑感。街道两边的打铁铺、中药店,大多都已经有上百年的历史。
这个古朴且充斥着中国文化的小镇便是曾秋扬长大的地方。曾家一共是四个姐妹,曾秋扬在家排名老四。作为一个外来人口常住地,马来西亚境内充斥着各种语言,马来语、英语,粤语、华语、闽南语、潮汕话等等发音完全不同的语言从小环绕在曾秋扬的耳边。这些令她不解的语言符号与家中历来对长女的偏爱使得曾秋扬从小就不善言谈,常委屈地保持沉默,然后趴在生锈的铁架床上看晚空的星月。也正是这样的生长环境让她从小对月亮有着无限的亲切感,她觉得月亮象征着圣洁,月光则代表自由。当自由的意志在其幼小的心灵扎根之后,她的叛逆期也随之提前。又是一个被父母谩骂诅咒的夜晚,她将自己习以为常的懦弱与啜泣声转变为嘶哑的咆哮,她冲出那个骑楼小街,朝着月亮的方位全力奔去。
对于月亮的眷恋是曾秋扬最终离家出走去往拉萨朝拜的因,也是渴望自由与圣洁的她在短暂的时光里疯狂爱上一位中国男人的因。而这一切的果是今后的绝望与死亡,这一切的果是恍然降世的曾禾毕生对与生命意义的探索。这对月光下洁白无瑕的男女误入了歧途,但人生因此变得充满意义。曾秋扬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会想些什么呢?是对曾禾的不舍,还是对于曾父的怨恨,还是依旧向往月亮的无邪?这一切大家都不得而知。可是曾禾认定,纵使时光扭转,那一年拉萨圆月下的男女,依旧会带着滚烫的灵魂再次结合。
2014年的春节,踏上这座骑楼小镇的除了曾禾与吴同以外,还有分别从洛杉矶和北京赶来会合的父亲与华叮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