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畏刚从浴室洗完澡出来, 还没来得及坐下就看见从门口神情恍惚冲进来的傅昼越,有点莫名其妙的看了他一眼他开玩笑:“咋了,让鬼给撵了?”
难得的傅昼越没有回怼他。
反而是沉默的拉开自己的椅子坐了下来。
吴畏起身找了块毛巾擦了擦头发, 余光瞥见了傅昼越空荡荡的杯子有些困惑的皱起了眉头:“你不是去接水的吗, 水呢?”
傅昼越迟钝的转过头刚想开口说话, 就看见时映星和沈星移从门口走了进来,他眼神复杂的看了眼他们又把目光转向了吴畏,干巴巴的开口:“水在开水机里。”
吴畏表情有一瞬的无语:“我不知道,要你提醒我?”
就在这时头顶的灯突然熄灭了,宿舍里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只有浴室玻璃上透出来隐约的光。
傅昼越头一次觉得宿舍的灯熄灭的如此及时, 他悬在心头的一口气因为这黑暗稍稍松懈了下来,赶紧翻身上床转移话题:“都熄灯了, 我要睡觉了。”
吴畏开了盏桌上的台灯,昏黄的灯光照亮一方角落, 他借着灯光看着莫名其妙将自己裹成粽子的傅昼越:“头一回见你睡这么早。”
傅昼越的声音闷闷的从被子里传出来:“我累了一天了, 早点睡也不行?”
吴畏边擦着头发边哼笑,“你是腮帮子累了一天了吧?”
“滚你丫的, ”傅昼越闷在被窝里又骂了一句,“我真睡了别和我说话了。”
说完之后还真就没动静了。
时映星盯着傅昼越拱起来的被子神情难掩其中的落寞。
好像就算是神经如此大条的傅昼越似乎也很难接受他的沈星移的关系。
这一个认知让他莫名有点难受。
躺在床上时映星还是没有丝毫的睡意, 望着头顶黑漆漆的天花板出神良久,直到感觉眼眶微微有些发酸才忍不住眨了眨眼睛,感觉胸腔里有一块石头压在他的心脏上, 让他难受的有些喘不上来气的错觉。
忽然枕头旁边的手机屏幕亮了起来, 时映星抓过手机, 长久的黑暗突然直视屏幕的光让他忍不住眯了眯眼, 划开了聊天框。
沈喵喵:“还不睡?”
时崽崽:“你不也没睡。”
沈喵喵:“某人在我上铺翻来覆去长吁短叹我也睡不着。”
时崽崽:“我是有点睡不着。”
沈星移那里沉默了几秒, “不用在意,他可能只是一时之间有点没反应过来而已。”
时映星却想起了傅昼越这两天略显奇怪的举动和话,联想到今天他撞见他们俩抱在一起的神情似乎并没有多诧异的模样。
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或许傅昼越其实早就察觉到了什么,只是一直没有表露出来而已。
其实时映星根本不在意其他那些无关紧张的人的想法,可他却隐隐希望着他身边重要的朋友家人能够接受他们之间的关系。
他这么宝贝的沈星移实在不想听见别人诋毁他的声音。
大概是见时映星每天没有动静,沈星移又发了一句:“我今天是去见沈念了。”
时映星盯着沈念两个字努力的回想了一番这是哪一号人物。
“我让他别再来找我了,我说我已经过了那个哭着就会找爸爸妈妈的年纪了。“
时映星静静地看着屏幕上跳出来的一个个漆黑的字。
字是没有声音的,但组合在一起的一句句话,他却好像望见了几岁的沈星移哭着抱着自己说想爸爸妈妈的样子。
“我和他说不用对我感觉愧疚了,我并不恨他,恨通常是伴随着希望和爱而来的,因为还抱有希望所以才会有怨恨,可我努力想了想上一次还能梦见他,那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久到我甚至对于那段记忆都开始有些模糊了。”
“他说希望我去医院看看那个我所谓的弟弟,我拒绝了,他说一切都是他犯下的错希望我不要怪弟弟,希望我能和他和解。”
“你看这个人就算到这种时候都还是在袒护着他儿子。”
“真奇怪,没有感情,哪来的和解。”
时映星看着沈星移的每一句话都在说着自己的释然,可他却感觉到了他隐藏在字里行间或许自己都没有察觉到了委屈。
沈星移表面再这么冷漠寡薄但其实也只是个十七岁的少年。
沈星移躺在床上漆黑的眼瞳望着黑暗一片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只是就想这么放空着自己的脑袋什么也不去想。
忽然手边安静了很久的手机轻微的震动了两声。
“我们沈喵喵做得很好,不用在意那个人的话。”
“小时哥哥陪着你。”
又是震动了一声,一个有些滑稽的小人左摇右摆的飞着爱心。
沈星移望着这个表情包猝不及防短促的轻笑了一声。
眼角有什么东西静静地滑落消失在耳边发梢之间,心底的阴霾却悄然消散。
昨天睡得太晚的下场就是第二天起床困难,连吴畏都洗漱完了从厕所出来了,时映星才刚刚艰难的从被窝里探出一个头,吴畏又敲了敲他的床:“起来了时哥,再不起就该迟了。”
时映星又磨叽了两分钟掀开被子迷迷瞪瞪的从上铺爬了下来,趿拉着拖鞋走进厕所的洗手池边,就看见同样起晚的傅昼越刷牙刷的满嘴的白沫一脸痴呆的看着他。
他没说话时映星也没说话。
两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头一回气氛有些尴尬。
时映星拿起自己的牙杯,在牙刷上挤了点牙膏塞进嘴里,电动牙刷的震动声在一片寂静中都显得有些聒噪。
两个人像是在进行着某种虔诚的仪式一般目不斜视的盯着洗手池前面的瓷砖墙出神。
时映星草草刷完了牙低着头打开水龙头冲了一把脸,冰凉的水打在脸上有些刺骨的寒意,正好让迟钝的大脑清醒了过来。
洗漱完两个人默默地收起了东西,时映星一贯是憋不住话的性格,尤其是这种没有理由的生疏。
“傅昼越。”
“时哥……”
寂静的空间两道声线同时响起,傅昼越和时映星同时愣了一下。
“你先说。”
“你先说吧。”
又是异口同声,时映星被逗笑了,“你跟我在这里演双簧呢,你先说吧,从昨天看见我们俩抱在一块儿就一直不搭理我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傅昼越皱着眉头矢口否认:“我哪里不理你了?”
时映星挑了挑眉嗯了一声。
傅昼越有点尴尬的摸了摸自己的鼻尖:“好像可能确实是尴尬了那么一晚上,但可不是我不想理你,”傅昼越缩了缩脖子:“是我担心我撞破了你们俩之间的私情你们半夜暗杀我。”
时映星:“……”
你到底是看了多少的宫斗剧。
“所以?”时映星歪了歪头。
“什么因为所以,”傅昼越吸了吸鼻子,“这都二十一世纪了,大清都没了多少年了,谁还会在意性取向这种事……”
傅昼越的声音越说越小,视线飘忽不定的落在一角,”你喜欢女生是我朋友,你喜欢男生不也是我朋友吗,我就是觉得有点神奇而已,你和班长总感觉……“
“感觉不搭?”时映星问。
傅昼越一顿,想了想好像郎才男貌的挺般配的,他摇了摇头,”就是奇怪我们几个每天待在一块儿你们到底是怎么背着我们搞在一起的……哎呦!“
时映星给了傅昼越一记爆栗子,“你怎么说的跟我们俩偷情似的,“他笑嘻嘻的勾过傅昼越的肩膀,压低了声音:”说,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傅昼越刚想说昨天晚上,看见了时映星一副看穿一切的眼神硬生生把话咽了回去,老实道:“你还记得上一次你让我在你包里找物理卷子吗?”
时映星愣了一下,努力回忆了一遍好像确实有这么件事情。
他唔了一声点点头,“好像是有这么回事儿。”
傅昼越闻言凑近悄咪咪道:“我翻卷子的时候翻到了你们俩那两张电影票了……”
傅昼越声音越说越小,最后几乎几不可闻,他心虚的东瞥西瞟就是不看时映星。
时映星恍然大悟拖长尾音的哦了一声,忽然感觉哪里不对一把将傅昼越勾了回来:“就因为两张电影票你就觉得我们俩不对劲儿了?”
傅昼越不愿欺骗自己的内心,眼神诚恳地点了点头。
时映星简直不可置信:“那就不能是好兄弟两个一块儿去情侣厅看场电影吗?”他皱了皱眉指着自己:“毕竟我看起来这么直一男的。”
傅昼越瞥了一眼时映星,在一旁嘀嘀咕咕:“看起来也不是很直啊……”
“你嘀嘀咕咕什么呢?”
“时哥你们俩洗完了没有啊,我想去食堂吃饭了!”吴畏推开门探出个脑袋,“你们俩孤男寡男的一大清早在厕所干什么呢……”
傅昼越听到吴畏口无遮拦的话赶紧跳上前一把捂住了他的嘴:“靠,吴老狗这可不兴瞎说。”
三个人打打闹闹简直比三十个人还闹腾。
沈星移站在门口看着快拧成一根麻花的三个人忽然轻笑了一声,“再晚两分钟只能去食堂啃墙皮了。”
缠成一根麻花的三个人闻声瞬间冲出厕所,拎起包就跑。
事实证明一中的学生都是早起早睡生活习惯良好,几个人在食堂就抢到了几个剩下的素菜包子和豆浆。
傅昼越啃着手里的青菜包子惨戚戚的敲着自己被噎住的胸口含糊不清道:“都怪时哥今天起晚了,操,这包子是拿墙皮捏的吧,怎么这么干巴?”
“他们俩说我也就算了,”时映星一脸嫌弃的给快要被一口包子噎死的傅昼越递上了豆浆,“就你一个起的比我还晚的还有脸说我?”
“我不管,我没吃饱,我想吃热乎乎的煎饼还有饭团。”傅昼越喝了一口豆浆把噎人的包子顺了下去,又开始耍无赖脾气。
让傅昼越没吃饱简直堪比唐僧念经的折磨程度,一路上四个包子都堵不住他嗷嗷待哺的嘴,仿佛3D立体声一般环绕在耳朵周围喋喋不休。
时映星没有办法只能忍痛将自己的包子塞到了他嘴里企图堵住他魔咒一般的碎碎念。
耳朵边上终于清静了下来。
他们几个刚走进教室没多久,一帮小红帽就拿着点名册挨家挨户的清点班级人数了。
前脚小红帽刚走后脚老李就走进了教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