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椅上的老人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连草木庭园的南丁格尔女士与医院骑士团的特蕾莎修女都无能为力的伤病,竟会被一个来历不明的炼金术师破解吗?”
“我也觉得不可思议,但他们是可信的。”希诺言语一顿,复道:“这是我的感觉,祖父大人。”
凡因德鲁不说话了,虽然听上去有些不可思议,但他知道自己的孙女在感觉这方面从未出错,她总能准确地察觉到他人对自己的情绪和态度,谁是善意的,对她真诚;谁是虚情的,另有图谋……在她的心中都一清二楚,老人漫长的人生中从未见过比这个女孩更加心灵通透的人,或许这亦是一种天赋吧。
他沉默少许后,仍是叹息了一口气,随手将药剂放在旁边的茶桌上,像是根本不知道它对自己有多么重要的意义般,凝视着黑暗中的孙女:“你拥有这份心意,是我所高兴的事情,希诺。但是,人不能一辈子活在自己的天真中,总会有接受现实的时刻,何况你身上流淌着歌丝塔芙家族的血液。”
希诺闻言,微微抿嘴,一言不发,似乎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老人依旧用平缓的语调说道:“最近,我让韦伯去查看了许多次,特洛维尼卡遗迹中,兽的呼吸正蠢蠢欲动,距离它苏醒的日子恐怕不会太遥远了,应当做好准备,希诺。”
黑暗中,希诺的眼神显得格外深邃:“什么准备?”
“逃避是无用之举。”老人缓缓摇头:“守护格兰吉尼亚大地的子民,是歌丝塔芙家族历代荣光的先祖们赋予我们的使命,异类受誓言庇护,而教团联合不可信任,唯独能够承担重任的,唯有白棘花的后代。倘若兽将苏醒,我们便需要付出一切代价重新封印,而以你的力量,甚至有可能将其彻底消灭,从此不复为患。”
他用苍老浑浊的眼眸看了孙女一眼,低沉道:“我不愿将这种使命形容为一种期待,希诺,实际上,它是宿命,不可避免。”
希诺面无表情,房间的气氛陡然变得沉重了许多:“那么,您说的一切代价又是指什么呢?包括牺牲吗?”
“你是一名战士,应当知道任何战斗都伴随着牺牲,面对牺牲的勇气与决心,也是骑士的意志所在。”
“就像我那位偏执的父亲一样?”
话音落下,两人同时沉默了一阵,并且眼中都有后悔的神色闪过。希诺后悔于自己太过冲动,竟会在祖父面前提起父亲,这种不假思索的伤害,对于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来说实在过于残忍了;而凡因德鲁的后悔似乎源自某种更深的情绪,比愧疚更纠结,比痛苦更沉重,他枯槁瘦弱的双手在躺椅的扶手上攥紧,慢慢地又颓然松开,收回了视线,不在看着自己的孙女,而是看着壁炉中昏暗的火光:“你还在怪雷纳德吗,希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