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翻身下马,阔步来到小姑娘身前,压低着嗓子问道,“大宝走了?”
本是粗枝大条的人,一朝却变得小心翼翼的样儿,倒是惹得小姑娘提起了兴致。
无忧一扫离别的不快,她望着人高马大的陈庆点点头,本想再说点什么,却瞧陈庆只是猛一敲头,嘴上咕哝了两句,便又脚下生风,匆忙的转身要走。
无忧还从未见过这般的陈庆,大哥多的是憨厚沉稳,何时竟成了这般毛躁的性子?
心下生疑,点起脚刚要开口,便见又是一匹骏马驰来。只还未待那马儿停下脚儿,陈庆却如被烧了屁/股的猴子,掉头便要跑。
却也没有跑成,还没待翻身上马,便被一对纤臂束住了腰身。
那对纤臂的主人轻轻将头抵在陈庆的肩上,轻呼道,“陈庆!你到底还要去哪里呀?”
“躲得了一时,你还躲得了我一世不成?”
陈庆粗红着脖子,想要去拨开腰间的双臂,却又无从下手般,结结巴巴的对着善雅道,“你是女子,怎可这般”...
“啊,这般什么?”善雅顺势环上陈庆的脖子,也顾不得身侧到底有多少人观望,只转过身对着那手足无措的男人笑道,“你倒是说,我怎么了?”
她笑的张扬又好看,不似寻常女子的娇羞,倒是多了几分男儿家的英气。
“你倒是娶了我吧!我从第一眼看见你,便觉着你好看,陈庆,你倒是..”她嘴上说的极是轻快,而被她环着的男人脸却是红到发紫,仿佛要渗出血来。
陈庆也顾不上旁的忙伸出大掌,似是求救般的对无忧喊到,“忧娘,忧娘,来,你来帮帮大哥。”
而无忧早已是被这一幕惊的睁圆了双眸,她眨了眨眼,侧身对着红柳问道,“那个是大哥和善雅公主?”
红柳亦是被惊的撑圆的下巴,她咽了咽干巴巴的喉咙,有些迟疑,“是....是的吧?”
她不熟悉善雅,就偶有见过几面,还是从无忧被绑时,才知那个英气十足的女子原是突厥公主。
“唔...”无忧点点头,那便是了,前些日子宋燎恩曾说过这善雅公主对大哥有意,不成想,二人竟到了这般浓情蜜意的地步。
虽瞧着大哥似有无奈,但他那羞红的黑脸明晃晃的喊着他也对这女子有意。
无忧噗嗤一笑,挥手示意二人上前来。
城门口来来往往,走脚的,经商的尽是些百姓。虽说边城民风开化,可这羞男热女也是难得一见,就连那总角小儿,都吵闹着要父母抱高些,才能压过一片人,去瞧那人群中的热闹。
善雅一心都在陈庆身上,待陈庆喊出声,她当才发现立在不远处的无忧。
自那日戈壁一别,已是近两月没有瞧见这小姑娘。这些日子除了平息内乱,也是一心均在用在了这男人身上。竟把掳了小姑娘的事儿给忘了。
善雅一撮后牙,顺势松开了环着陈庆的手,她拉起一脸羞涩的陈庆三两步跑到小姑娘身边,扬声对她笑道,“妹子,对不住了,嫂嫂原不知你是陈庆的妹妹。”
“那日倒让你受委屈了。”
无忧亦是笑着摇摇头,“公主没有伤到我,莫要自责。”
这倒是真心话,除去那事儿不讲,她倒对这善雅公主颇有好感。
倒像是失散已久的姐妹,无忧同善雅两位美人儿,一个娇弱,一个张扬,竟站在这人来人往的城门口聊了起来。
陈庆只欲哭无泪的抬眸望天儿,瞧着那黑压压的一片人,终抬掌做拳状,覆到唇边轻咳了一声,对着那两位聊的甚是火热的人提醒到,“时辰不早了,正巧我也要去将军府,忧娘大哥送你回去。”
“那宋大将军回来了?”善雅闻声回首望着陈庆问了一句。
陈庆只抿唇点点头。
善雅一声轻唔,她咧嘴一笑,对着身侧无忧道“走,听说你住的将军府是北疆最奢华的地儿,今儿也待我瞧瞧去。”
她边说着边将无忧亲手扶上了马车,只她轻点车辕,一个鹞子翻身也钻进了车厢。仅余下陈庆同那红柳面面相觑,陈庆瞧着红柳那纤细的手腕儿又是清咳一声,便木着一张脸,将善雅的马儿缰绳递过去,“那个,红柳姑娘,你应当会骑马吧?”
红柳只觉双手又是一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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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府舍不得极其奢华,但在边地粗犷的风格中,几处江南样式的亭台楼阁倒也瞧着有趣儿。
陈庆一入府便被小厮请去书房议事,善雅闲来无事,一个上午只跟着无忧赏过了花,喂过了池中的几尾锦鲤,又同那几个婢女玩儿阵投壶取乐。
不多时,便至了晌午,书房中依旧是没有动静,连守门的小厮也未曾来禀报,大抵是还在忙着,可玩儿了一上午的两人却是饿了。
婢女们端来各式菜品,那煨得软烂的东坡肉,罂乳鱼,酥琼叶,拔霞贡,伴着两盏碧涧羹,同几样精致点心,倒真是精致可口。两人用过午膳,便又歪在了支摘窗下的春榻上消着食儿。
皆是北疆女子,又都有着不拘小节的性子,故此两人聊的倒是投机。善雅将头枕在玉枕上,望着对过的姑娘。
那姑娘身着玉色襦裙,耳畔趁着两只东珠耳坠,她本就生的欺双塞雪,如此的打扮,到更趁着她婉若天上的明珠,闪闪发着光。
善雅微眯眸子,好看,真是好看,这香喷喷的小美人儿,果真与她们不同。
她瞧着得趣儿,便又张了口,“妹妹,你说你这天仙般的人儿,怎就跟了那姓宋的?”
无忧闻声转过头,只还未曾出声,便见那善雅又一翻身,下巴低着榻沿,“难不成你是图了这富贵?”
话刚出口,却又被她自己否了去,“也不对,若说这富贵,那谢官人呢?他外祖上可是江南有名的盐商,富可敌国也是说的。”
善雅一个转身爬了起来,她英眉一凛,对着无忧嬉笑道,“我倒是瞧着那谢小官人不赖,生的俊美,我瞧着他对你也是个痴情的。”
无忧本是在数着襦裙上的织花玩,有一搭没一搭的同善雅讲着儿话。却不曾想善雅这猛然一句,当真是让人摸不着头脑。
她同大宝相识于微末,这许多年来便如同家人般相互扶持,何时竟成了那男女之情了?
姑娘忙摇摇头,话却还未说出口。只又听善雅兴致勃勃道,“我瞧着那谢小官人倒不错,”
“你们汉人不是讲究明媒正娶?当得正妻?”
“你跟着宋燎恩这贵妾可有什么可当的?我听说那高门里,正妻是可以随意发卖了妾室的。”
她又一抬手,将小姑娘搂进了怀中笑道,“不若我去和阿兄说,让他求宋燎恩放了你,你即便不跟那谢小官人,就同我回去隔壁,到时候在我们部族寻上几个男儿”...
善雅讲的眉飞色舞,正是起劲之时,便听那门突然被推开,紧接着便响起了沉重的脚步声,同那从齿间挤出的一句,“什么说的这般开心,不如也同本将军讲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