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表诚意,少年把自己多年浸泡在实验室里的研究数据全都交给了佐天,而且是原版,这才换来二人的取保候审。
等办完手续,走出监狱,已经接近傍晚。
丧尸战大约在两个小时前结束,街上有士兵正在进行战后清理,一边把残尸集中焚烧,一边进行无人机喷杀消毒。空气浑浊难闻,像在硫磺血水里泡过的臭豆腐,刺鼻又恶心,轻轻闻上一口,隔夜饭都能吐出来。
俞溪闻惯了各种奇奇怪怪的味道,在鼻孔里塞上两团卫生纸就完事了,少年却实在受不了,塞上鼻孔后,还得帕子沾上肥皂水,捂在口鼻处,这才能勉强止住吐。
一路军车颠簸,俞溪看着街边被丧尸破坏的简易活动房,以及站在房前,满身血污眼神空洞的男男女女,心里五味杂陈。
房子倒了,意味着他们今夜要露宿街头,零下三十四的温度,身体强壮的或许能熬过去,身体赢弱的大概率就要长眠于此了。
城中人口稠密,物资缺乏,为保证桃源城的整体抗灾能力,军方会优先救助能为城镇作出贡献的年轻人,抓阄式救助普通人,剩下的人自生自灭。
这就是人类唯一栖息地目前的运作方式,残忍而又现实!
少年顺着俞溪的视线看过去,一路走下来,只见成年人,却不见小孩,好奇地问道,“这里没有孩子吗?”
俞溪舔了舔嘴唇,“孩子归军方统一抚养,军方会根据每个孩子的特异性进行定向培养,避免人才的浪费。”
“你也是被军方养大的吗?”
俞溪点点头,“当然。”
“有饭吃,有衣穿,有人管,还有小朋友可以一起玩,那一定过的非常开心吧?”
俞溪笑而不语,因为她的童年里没有“开心”这两个字。
“你怎么长大的?”俞溪反问少年。
少年吸了吸鼻子,“我运气比较好,三岁的时候被一对在昂宿星际大学工作的夫妻收养了。”
“那对夫妻对你好吗?”
“有什么好不好的,给口吃的就已经是天大的恩情了。”
“寄人篱下,过得十分辛苦吧。”
一句简单的猜测而已,俞溪并没有多想,但少年却怔在了那里,被刻意遗忘的辛酸逐渐清明起来,他沉闷的胸口像被什么搅动着,鼻腔酸楚,泪腺崩塌。
街道坑洼,军车突然颠簸了一下,泪珠从少年的眼眶里蹦出来,沿着脸颊滚落下来。
俞溪看的真真切切,忙在袖子上挑了块干净的布料,帮给他抹眼泪,“气味很冲吗?眼泪都呛出来了。”
少年用力点点头,泪水扑簌簌的流下,“冲,太冲了,以前没闻过这么猛的味儿。”
俞溪摘下鼻塞,用力嗅了嗅空气中的味道,立马干呕不止,“冲,太冲了,你赶紧把眼睛闭上,别再呛出什么毛病。”
“你傻不傻……”
少年指着俞溪,“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笑的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
俞溪重新塞上鼻子,也跟着笑了,“我才不傻,你傻……”
此刻,天地万物皆虚无,两人眼中只有彼此,笑的无拘无束,像两个天真烂漫的孩子。
欢笑中,两人不约而同地看向东方,想到了黎明时分的那朵血云,或许那是吉兆吧。
天快黑的时候,军车停靠在一座外表斑驳的白色彩钢房前,周边房内都亮起来了灯,唯有这间白房子黑漆漆的,灰蒙蒙的,好像很久没住人了。
这里距离战场较远,建筑基本没有遭受破坏,一切看起来还算安逸平静。
俞溪从军车上跳下来,“佳婿,这就是我们的家了。”
“看起来很宽敞,也很舒适。”少年勉强夸赞了两句,觉得俞溪一定是在考验自己。
拥有两颗私人星球,好几座金矿的小富婆怎么可能会住在这间破鬼屋里,憨丫头就憨啊,连考验都能弄得被人一眼看出来。
少年不置可否地笑了笑,越发觉得眼前这个小丫头古灵精怪,可爱的紧。
“小溪?”
有一个胖邻居来到了俞溪的家门前,疑疑惑惑地打量着俞溪与少年。
俞溪看了他一眼,忙拉着少年进屋,像躲瘟神一样躲着他。
“小溪,我知道是你。他是谁?你怎么能趁着哥哥不在,随便带男人回家?”胖子不死心地跟在他们,被俞溪无情地关在门外后,就赖在门口不走。
俞溪把灯打开,屋里的家具全都用白布蒙着,她胡乱地扯掉其中一块白布,露出一张淡蓝色的真皮沙发,然后拉着少年一起坐上去。
沙发软软的,很舒服,有大户人家的味道了,少年忍不住偷乐。
俞溪坐了一会儿,起身去揭其他白布,“我跟我哥基本都住在军部宿舍,很少回来,就把家具全罩起来了。”
“以后就住家里吧,我每天给你煮饭。”少年跟着帮忙。
“我明早想吃蛋炒饭。”
“行,给你做。”
两人一唱一和,好似一对新婚夫妻。
家里很快收拾的干净了,两人躺在二楼的一个房间里,望着天花板卖呆,仿佛对突如其来的安逸感到无所适从。
“你渴吗?我去给你倒水。”俞溪忽然想起少年还是第一次来家里,自己光让人帮忙干活,却不给水喝,好像有点失礼了。
“你会烧水吗?我跟你一起去。”少年看着俞溪,才不相信这个憨憨会干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