泽浣闻言明白过来,他问无涯道:“无邪也来了?”波波是怕无邪发现这个男扮女装的孩子。
可无涯却也一眼看出他躯体内的巫妖灵魂,那柄剑没有消失反而直冲向风如怒的眉心命门。
泽浣抬指间,一道灵力盾出现在风如怒的面门消减掉那道剑气。
他抓起无涯的手急道:“你放过他吧,他只是个孩子。”
“这么大的孩子,再等四、五年体内的灵魂就该复苏,他就是个巫妖了!”无涯怒道。
十岁的风如怒不知道何为巫妖,他唯一记住的一句话是这位叫无涯的神人说的世间再无无妄仙境。他的家,他的父母妹妹,都被这个叫无涯的神人毁灭了。可他不敢流露出丝毫怨愤,他如一只初见野兽而被吓至呆怔,忘记逃跑的幼鹿,那双清澈的眼睛尽是惊恐。
泽浣将他护在身后道:“他叫大嫂为阿姆!大嫂当他是亲孩子养!我们教他成为一个凡人,一个普通人。让他生老病死如一个凡人走完这一世,再容他入轮回,六道随缘。仅此而已!”
无涯指着他身后的孩子,厉声说道:“你们教不了,巫妖的灵魂死后能通灵,他们能通过死亡唤醒往世的记忆,待他们入世为人后只要遇上机缘,就能重惑巫妖秘法,这就是为什么要化散巫妖灵魂的原因。这是他们的血脉决定的特质!”
泽浣挡着风如怒的手在发抖,他强装镇定地说道:“只要他不作恶,会秘法又如何?霁凝也学尽巫妖秘法,她也没变成巫妖啊!久孤也会巫妖秘法,他他现在也改了!秘法只是工具,是前辈智慧的体现,上天让他成漏网之鱼就是不容许他们断了传承。三界不是你们神族的家天下,更不是一言堂。我还会上古秘法呢!你是不是也想把我灭了?!”
无涯听泽浣如此维护那个男孩就头痛,他看向泽浣那张因激动紧张而泛红的脸,他道:“你简直就是强词夺理!霁凝是龙族,久孤是神族,你你是高于我神族的存在,你们怎能同巫妖相提并论。他们的根就是坏的,他们的种就是烂的!你在人间追捕九头鸟,你最有经验,那些肌体改造,那些剥魂炼药的事情,除了巫妖谁会去做?你还提霁凝和久孤,把这小子带到他们面前,看他们怎么弄死他!”
泽浣急道:“你给他个机会嘛,大嫂都让他躲在外围了。”他走到无涯面前低声道:“如果,如果他真的如你所说是个坏种,我不会手软的。大嫂刚刚没了孩子,全靠他纾解那份伤痛的。你相信我啊!”
无涯在他恳求下再次妥协,他睨了眼吓傻的风如怒道:“刚才的话他都听到了,该怎么办?”
泽浣松了口气,笑道:“这个最好办。”无涯见他走近风如怒,抬手往他额间一点,口念咒语灵光闪现后,风如怒便像从沉睡中苏醒了般懵怔的看向泽浣。
泽浣道:“阿姆叫你在这儿呆半天,不许跑进山林知道吗?”
风如怒点点头,泽浣将野果篓子交给他道:“吃多少,采多少。等我们来接你的时候,也要有这么多野果,知道吗?”
风如怒接过竹篓子跑向野果林。
无涯冷眼旁观,十分不满:“你把他刚才的记忆清除了?”
泽浣点点头。
无涯恼道:“就像删掉我那晚的记忆一样?那晚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泽浣眼眸微暗,挤出个晦暗苦涩的笑,随即他很郑重的对无涯道:“无涯,不要提那晚,好吗。”从心理到身体都让他很痛,痛到只想回避。
无涯恨不能扇自己一嘴,他慌忙将他搂在怀里,从唇瓣吻到耳畔,他低声道:“对不起!我知道了,再也不提了!再提你就抽我嘴巴!”他搂着他走向平谷树屋。
躲在野生果树后的风如怒呆愣看到那位白衣神人拥吻泽浣。
在教他御兽之法,生存之道时十分严厉的泽教官,居然那么温柔又如此沉醉的回应那人的吻?!
风如怒紧捏着手中的浆果,眼前一幕如梦境般不真实。唯有浆果泥碎后留在手中的种子颗粒,膈着皮肤摩挲,那种暧昧、刺激乃至激荡的感觉如此真实,如同他此刻陷入山呼海啸的心。
“看傻了吗?你这个假丫头,蠢小子!”
一个嘶哑阴沉的声音从风如怒身后传来,他警觉的回头一看,山坡上探身走下一只长相怪异的兽类。牛眼猪鼻,宽耳长嘴,通体铜绿,四肢细长,背后长着一对肉膜翅膀。盯向自己的眼神馋涎又诡异。
风如怒吓的拔腿便跑,却被那怪物轻松一跃,抓扑在身下。风如怒能闻到从这只怪兽身上传来的腥臭怪味儿,他的手探进落在地上的枯叶堆里,摸到根棍子握在手中。
“本来想抓个风氏女娃带回家养大当老婆,可惜你是个男孩子,只能委屈你喂饱我的肚子!”这只禽妖垂头看风如怒,裸露在外的獠牙缝隙间淌下涎液,滴在风如怒身上,如脓般恶心“虽然你的灵魂不如那两个美味,但也能勉强提升我半阶修为。你这肮脏的巫妖灵魂、本应该被雷劈成风雨,但却成了漏网之鱼。我暂且算舍身取义吞下你的灵魂,用我的躯体炼化你!”
风如怒怒道:“我再恶心,也比你这只畜生好得多。”
禽妖那晦暗的眼眸露出凶光,从喉间挤出如破风箱般的声音道:“没看出来,死到临头还嘴硬。嘶!”它撑起长嘴,獠牙突兀嶙峋,朝他咬下。风如怒瞅准时机,挥起长棍戳进长嘴捅穿了它的下巴,而风如怒的手肘也被突出的獠牙划伤。
禽妖发出了声尖利的嘶吼,瞬间发怒,挥起前肢就将风如怒扇上半空挂在了高树之上,枝丫刺进他的手臂,鲜血顺着枝干留下,滴在禽妖身上,血腥勾起它兽性。它展开翅膀朝风如怒飞去。正当风如怒绝望的闭上眼睛之时,银光忽闪,一记梭羽飞来,穿过禽妖心口带出殷红跳动的心脏,那只禽妖瞪视前方还未做出那副不甘心的表情便轰然坠落,瘫在地上没了生气。
银翼护卫阿炳是在禽妖发出第一声嘶吼时觉察异动,掷出的梭羽比他鹤身速度快。
风如怒看到银衣软甲的阿炳从天而降。
阿炳看到贯穿手臂的树枝已经被血浸红,他看到地上那禽妖口中的木棍,又看向脸色惨白却没呼出一声的少年,说道:“我要把这根树枝从你身上拔下,会很痛,需要打晕你吗?”
风如怒摇摇头,道:“你拔吧,我不会喊痛的。”
阿炳递了根树枝让他咬着,然后搂起他,在风如怒躬身的瞬间极快地抽出了树枝。剧痛瞬间击昏了风如怒,他软趴趴地缩在阿炳怀里,阿炳扯下他的裙摆给他包扎止血。
随后赶来的波波看到浑身是血的风如怒,急忙让阿炳把他带回树屋上药医治。一旁无邪冷眼看着地上的禽妖尸体,无涯和泽浣会意拎着尸体御风去往妖界。
无邪在回到树屋,看到波波正在给风如怒清理伤口,十几个女娃娃围坐在其身旁,哇哇地哭。无邪忽觉头痛,退下树屋,女魃挤了上去,用灵力先给风如怒止血。
女魃拍拍波波道:“师尊,你还是下去看看你家相公,那张脸能比屎还臭!”波波心想他一定是看出风如怒的身份了,她对女魃道:“给他上药。”
她爬下树屋,走到无邪身边。正想着该如何解释风如怒的事情,无邪先开口道:“别给他穿女装了,男孩子就该有男孩子模样。”
波波惊愣问道:“你你不怪我?你还能放过他?”
无邪盯着她笑了笑,道:“生死关头都没能激出他的巫妖本能,还是有希望改造成普通人的。不过,我怀疑你和泽浣能教会他男孩子应有的担当吗?慈母多败儿啊!”
波波满不服气的嘀咕道:“我们怎么就教不好?”
无邪看着妻子忽觉心痛,失去孩子的他可以将这股怒火发泄到风氏族人身上,可以诛杀风氏地仙,可以团灭无妄仙境,甚至可以折磨霁凝羞辱久孤。可是他的妻子,只能把失子的痛苦埋进心里,只能把积攒的母爱付诸在这些本该死掉的孩子身上。
他搂过波波,抚着她的后背,说道:“波波,等我回来,我们忘掉过去,重新再开始。我们的孩子还会选择我们的。”
波波伏在他怀里低泣:“他还会选择我吗?我做的那么差劲,明知会伤到他,明知会失去他,可我还是选择做那些事情!无邪,我好想,好想跟他说句,对不起。我真的不是个好母亲,我真的好后悔,我真的好难过!”
无邪紧紧的搂着她,擦去她的泪水,道:“别再想了,我的儿子哪有你说的那么差劲,他会再给你一次机会的。就当这些都是你孩子吧,只要能让你觉得好受,管他巫妖不巫妖的。即便厉害如霸占东阳神躯的巫妖,你都能一刀收了,大不了,你养大的你再收罢了。”
波波被他的话气笑道:“我养大的孩子当然不会成为巫妖,若真成了巫妖,我也不会手软。”
当无涯和泽浣从妖界返回时,波波才知道,那只禽妖是飞禽族长老的小儿子,正值炼化精魄进阶的关键期又到了春天萌动的躁动季,估计想掳个风氏女娃,却碰到男扮女装的风如怒。一言不合起了杀心。妖界各位长老表示会约束族众,不会再犯平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