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来到吴郡的波波、无涯及一干神司化为的修士来到凡魔战场,他们没有出手相助而是选择观望。萧朔寒在一众神人面前说跪拜神幡无用,虽然的确无用但是也不能从他这位人皇嘴里说出来。
“我哥的意思是让他见识下魔为何物。在我们面前放肆下就算了,若习惯了在诸神面前说随口了,上界要换人我们也保不了他。”无涯说道。
“那到哪步我们再出手啊?”泽浣问道。
波波道:“不足一层。”
“战场人员幸存者不足一层?!”泽浣恨了口气,唯有祭出道灵力为战场之上的风如怒护体避免他被魔气侵扰。
风如怒依旧使用火攻战术,怕殃及城池,他们将魔兵引入旷野,但他们手中的火油威力有限,在凡躯烧毁之前魔气早已溢出。更可怕的是,被点燃的魔兵丝毫没有痛觉,仍旧追杀不停。所过之处点燃一切可燃物,烟熏火燎影响凡人视力叫人敌我难辨。
此次平魔,江南驻军出营五万被魔气蚕食的不到千人,风如怒领着这不到千人的队伍退守惠山。
魔化的兵勇个体战斗力提升到了顶点,战场之上还很有章法,正面佯攻左右合围战术配合得当。眼看设置的障碍被魔兵一一清除,凡魔两方再度陷入正面肉搏。
“不要杀死他们,打断他们的手脚,让他们失去战斗力!尽量不要刺伤他们的身体。”
风如怒能看到黑色的魔气从临死的躯体中冒出又进入一个新的躯体,但其他人仿佛看不到,他们只是认为同袍们被邪祟附体发疯发狂!然而在战场之上,要做到这点很难,对于死亡的恐惧会让人杀红眼,手不知轻重。更何况,被魔化的士兵战斗力远在凡兵之上。
风如怒挥起刀背折断了一魔兵的脚,抬头看见不远处同袍被魔兵压身撕咬,他飞身一脚踹开魔兵,那被咬掉几口肉的士兵抄起刀对准魔兵腹部就是一刺。这致命一刀直接放出了宿居其体内的魔气。就在风如怒拉起那人开跑的时候,波波现身挡在魔气之前,手掐诀一团金色火焰从其指尖祭出包裹住那团想要遁逃的魔气,旋即黑色变为金色进而成为颗粒再度回到波波手中。
看见一身修士装扮的阿姆,若非风如怒一身戎装不能流露怯弱影响军威,他早就抱着阿姆,把心中的恐惧化为眼泪喧嚣而出。
“阿怒,带着你的人退到山顶,山顶有你教官的结界可以保护你们!”波波说罢,指尖再度凝出天火金光冲向魔兵。
风如怒闻言才看见惠山下旷野中,团团黑气被金光吞噬。而山下的旷野早已是遍地尸骸,大地被鲜血浇透,掘地三尺皆为红土。风如怒强忍心中惧意,他知道是神人天降来助他们了,可纵使神人天助,那些死去的同袍也活不过来。他吹起腰间的铜号,集结队伍向山顶而去。
四郡城中,那些被魔气吞噬的普通百姓虽然没有毁天灭地的破坏力,但却更加麻烦。
魔气也像是会思考的生命体,在面对毫无修为的平凡人之时,侵入躯体的剂量明显减小,小到很难单凭修士们的灵气感应就判断出来。这些没有修为、战斗力为零的百姓们变得极其狡猾且毫无底线,医者药家寻机投毒,衙司公职轻罪极刑,贩夫走卒掘尸卖肉,豪门士族鱼肉乡里变本加厉
普通人的魂魄被那团魔气覆盖,越发没了人样,只顾追求凌驾于同类之上的类兽且低级的快感。公序良俗被他们踩在脚底嘲弄,男人被权欲俘虏,女人向物欲低头,男人和女人都沉溺在情/欲中被魔气吞噬掉至母胎带出的那丁点正气。
这是一个令人绝望的世界,没一个正常的生灵,恶犬露出獠牙向黑鸦咆哮,黑鸦旋于半空对恶犬尖利嘲笑。
天象有异、邪祟横行。
龙虎、青城、武当、齐云,修门正道派弟子下山助人皇驱魔。
人间向神域展现了次空前的修门协助,平日里秉承各家道统、各自修行互不打扰的四派在此次魔气危机面前紧密合作,江南以四郡为界,被四大宗门各领一郡布下四个能覆盖整个江南的阵法。
阵法之内,凡躯体内魔气显现,遭受魔侵的百姓被修士绑上红丝带。
然而问题再现,就像毫无灵根慧智的凡人看不见咒轮荧光一样,构成百姓的凡夫俗子看不见被魔化之人体内的那团魔火。对于亲友的变化,仅限认为其受刺激以致性情大变而已。
他们没有办法任凭修士带走所谓魔化之亲友,因为修士们无法告知归期。
江南巡防营里也有不少被魔化之人,非但没有维持秩序、帮助修门驱魔,还与士族联手鼓动百姓冲击封锁线逃离江南。
“严禁外逃,外逃者格杀勿论!”
“严禁自解红丝带,被绑红丝带的人跟着道长上山,布道驱魔。”
守在外围的江南驻军面对如浪人潮,声嘶力竭且力不从心。
换防之后留守江南的是关中军,关中官话在惶恐奔逃的江南百姓耳中简直是赴往地狱的魔音。所谓布道驱魔就是把被魔化之人囚在高山新建的道观,凡人难以开悟故而以清修悟道的自主净化心中魔气,这样的方式在普通人眼里等同于归期难判等同于生死不明。
冲击封锁,强行出城的混乱发生在午夜,四郡百姓像是商量好了似得蜂拥围堵关卡。
那些看似羸弱无害,被人流踩踏得嗷嗷乱叫的妇孺真能让人心生怜悯。当他们被挤进人群的士兵拉起身时会冷不丁的捅其一刀。旁边的人还会迅速捂住士兵的嘴巴,架其双手,边走边捅,让外围士兵们看不出异常。
人潮走后,街道上全是被丢弃的红丝带,以及维持秩序的江南驻军尸体。
江南驻军虽已觉察到江南巡防营已经换上平民衣服,暗藏兵器混在流民中欲跑出城,面对众多为其掩护的无辜百姓,他们没有办法做到无差别屠杀。
为谁而战,为生我之父母、为育我之国土、为伴我之同袍、为与我一样的万万百姓。
帝国的战士没有办法向被谣言惊吓到失常的百姓挥动军刀。
站在高台的萧朔寒颓然无力,一旁的四大宗门尊长则知道这群魔化程度远未及天谴诛杀的凡人有多难办。
其中一位尊长说道:“陛下,所谓心魔难除,如果不强制他们进道门净心,便只能通过世俗教化与法令规范让他们平静度过余生。逃者如洪流,士兵如卵石,宜疏不宜堵,退实则为进。”
萧朔寒收到江南驻军因魔气事件而死亡的人数远超过六年内战的死亡人数时,终于忍无可忍的下令,冲撞关卡者死。
尊长们急忙劝告:“不可直接杀,杀了他们魔气也会再寻活人作祟。”
坐在远处歇息的波波见到事已至此,方才放下手中杯盏,走到萧朔寒面前道:“还是让我们来吧,萧朔寒,你已经尽力了。而且我也不想让阿怒杀业太重!”
四大宗门尊长正在奇怪这位普通修士打扮的女子究竟是何方神圣,敢用如此口气跟人皇讲话。却见萧朔寒对她拱手道:“终究是我自大狂妄,少尊训斥的对。”
波波摇摇头:“你没有错,人间事本应人间来处理。只是我们还需要时间。萧朔寒,不要让恐惧取代意志,相信我们,我们是同期。无涯只是心直口快,没别的意思,不要放在心上。”
“可是除了你,他们似乎都不太想见到我。”萧朔寒很纳闷,围城月余,神人缄默,连纪霄也返回京城不理会他的召见。
波波想到比起江南的小股魔气,神人更关心分布在九州的魔气能量源。但是这层隐忧不能对他讲,一讲九州必乱。
“有我就足够了,你别小瞧我!”说罢她开启缚灵袋,一道净化咒轮缓缓升起逐渐展开覆盖整个江南,如皓月当空,浩然正气如汩汩清泉喷涌不断。随着净化咒而升起的还有四郡之结界,结界挡住了人们的脚步,净化咒平复了人们内心的惊恐,让他们转身回家。
一番神迹让四位道宗尊长也明白眼前之人绝非寻常修士。见她向萧朔寒行礼后,便直接踏着高台御风离开。
四郡之内,无涯、泽浣代领神卫营诸司化身人间修士施法,让被魔气浸入的凡人额间都生出了一颗朱砂红痣,谓之贵人。贵人入道观修行利父母,旺门庭、兴家业。于是,每家每户都喜滋滋的将贵人们送入四郡新建的道观里,开始净心清修。
波波领着十二门修士将最后一批魔化之人送入道观之后,来到江南驻军营地,找到风如怒。
两人行走在惠山山道上,山下旷野上的尸骸已经被清理干净,为了消杀旷野之上洒上了石灰,然而还是掩盖不了血腥味儿。一群群在早春就冒出来的苍蝇盘旋在旷野,找寻石灰间的缝隙,在肉块,骨渣里舔食、产卵,它们和它们的卵会消化掉旷野里的血腥,它们就是这场战斗唯一的获利方,嗡嗡嗡的唱着赞歌。
修士进入军营传授道门清心咒为在平魔之战中幸存的士兵做心里疏导。死去同袍的床铺已经重新安排上了新兵,帝国兵役抵赋税与徭役,总是不差兵源,生活视乎没有变化,但是幸存者知道,那场同袍相杀的战争太恐怖,不是清心咒能抚平的恐惧。他们杀了一营同袍,他们杀了自己的手足,六年内战都没有死这么多人,一天不到而已五万人出营不到千人回归。光洒石灰就花了七天,捡到的尸块已经难分彼此,修士们还命令他们全部焚烧掉。送回关中老家的唯有他们生前入营登记时,分发的铭牌。
波波道:“阿怒,你立刻启程返回湖州,你的调令应该送到江南驻军统帅手里了。”
风如怒不解:“我在江南好好地,为什么要回去?不是说等京城宅子修好妹妹们也要北上吗?”
波波想到风薇薇的预产期也就是这个月,哪里经得起舟车劳顿。
“阿怒,你能看到那些魔兵身体里的魔气吗?”
风如怒:“我能看到,可营里其他兄弟看不到。”
波波道:“他们没有修行的根基,的确看不到。这些黑气源在九州大大小小有十一处,几乎涵盖了帝国所有行政区域,唯独湖州没有。湖州作为新建州郡与西邻蜀州一样,都是帝国的后勤保障地。你在湖州也是同样为帝国效力,也会有番作为。”
风如怒听到她话意似乎没那么简单:“阿姆为什么要重点说黑气源头?难道其他地方也会像江南一样出现魔化人?你们让我回湖州是想守住湖州驻军,以防中原出现魔兵而帝国无兵可战?”
波波闻言望向与自己齐肩的少年,赞许的点点头:“帝国不方便再做更高军阶的换防调动,而魔气之源在帝国也是秘密,我们也不能直接找湖州驻军林帅说这件事。”
两人又继续行走在寂静无人的山路,越往高,风越冷。
风如怒解下自己的披风,披在波波身上,又道:“可是阿姆我不明白,江南出现的这股魔气看似诡异,实则除了侵袭到了驻军将士比较麻烦而外,对于百姓的影响很小。我听说进山修行的贵人,都有人可以回家的了。”
波波道:“那是因为这次从海底泄露出的魔气剂量很小,只是影响精神与意识。如果九州魔气源泄露不管人也好,动物也罢都会首当其冲,魔气量多的话就会改造躯体,我们面对的魔兵也将会是整个人间的噩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