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去取白面和鸡蛋的时候，徐氏见人就说：</p>

“女郎赏苑姬的，女郎大善。”</p>

苑娇看到东西，似乎也有点不敢相信。</p>

她对着主屋的方向，泪光楚楚地对徐氏道：“劳烦徐嫂子替我向十二娘道谢。”</p>

徐氏撇一下嘴，心里话，真有心道谢，去女郎跟前磕个头也不费什么工夫，那才是诚心。</p>

苑娇拎着东西走了。</p>

没有带当初方公公指给她的两个仆女。</p>

她家离花溪村远，没有牛车没有马，靠两条腿走回去，到家得天黑了。</p>

然而，离开花溪村，她没往回家的路，而是径直入了安渡城，拐个弯，便去了靠城门的明月巷。</p>

这条巷子在安渡陷落前，很多来往客商，因此脚店、茶寮、食肆密集，眼下大都关着门，只有一间茶寮将门板取下，门槛上坐了个十四五岁的少年。</p>

苑娇过去，那少年便板着脸站起来。</p>

“茶寮没开张，不待客。”</p>

苑娇紧张地看了看四周，将怀里的一个荷包取出来塞到少年的手上。</p>

“小兄弟，劳烦告诉东家，我是林姬的好友，我叫苑娇。林姬死了，有人要杀我……”</p>

从看到林娥被打得遍体鳞伤地死去，苑娇心里就没有一刻平静过。</p>

她害怕。</p>

最初害怕林娥的冤魂会来找她。</p>

谁知，冤魂没有来，阿楼却来了。</p>

他欲言又止，拐弯抹角地说，“我与苑姬相识一场，不想苑姬步了林姬的后尘……要是有别的出路，苑姬还是要早做打算才好。”</p>

阿楼平常便是个待人和善的老实人，无论他前来示警存的是什么心思，冯蕴对她都有了杀心。</p>

她待不下去了。</p>

可是，她能去哪里？</p>

家回不去，乱世女子难以求生。</p>

于是她想到了林娥送她的荷包，以及林娥告诉她的，找到方公公的法子。</p>

这个茶寮是林姬以前那相好开的。</p>

只要帮她找到方公公，揭露冯十二娘，不说平步青云、得遇贵人，一线生机也是有的。</p>

“林姬，林姬何人？不认识。”</p>

那少年不要荷包，推回去很不耐烦。</p>

“你快走！我们东家不问闲事……”</p>

苑娇咬了咬牙，将手上拎的白面和鸡蛋一股脑塞上去，“帮帮忙，小兄弟，你去禀报东家，你就说……我知道冯十二娘的秘密，可为林姬申冤……”</p>

一听冯十二娘，少年的脸上总算有了反应。</p>

“你在外面候着……”</p>

少年声音未落，巷子里突地窜出一个人影，二话不说一把薅住苑娇的手，出声大骂：</p>

“好个小婊子。去了将军府，过上了好日子，就不管爷娘死活了……今日落我手上，看你往哪里去享福……”</p>

那汉子胡子拉碴，眼窝深陷，身上衣裳邋遢得看不出原本的颜色，正是苑娇的兄长苑大郎。</p>

他骂完，不管苑娇如何，一把将篮子夺过来，看一眼，眼睛都直了。</p>

这可是白面和鸡蛋啊。</p>

这年头，谁家有精磨的白面？</p>

谁家还吃得起鸡蛋？</p>

苑大郎口干舌燥，喉咙里差点伸出舌头。</p>

“走！跟我回家。”</p>

少年怒斥，“你干什么？”</p>

苑大郎扬了扬拳头，啐骂一声，“阿兄骂阿妹，天经地义，与你小子何干？老子的家务事，少掺和！”</p>

明月巷里住了不少人。</p>

听到吵闹声，纷纷探头来看。</p>

苑娇早变了脸色，这苑大郎不是个东西，对她从无半点兄妹情分。她有苦难言，死的心都有了，却挣脱不开，只能回头看那少年。</p>

“救命……小兄弟，救救我……”</p>

“爷娘饿得吃观音泥，解便都淌血，你个小婊子倒好，拿着白面鸡蛋去养小白脸。走，跟我走！”</p>

苑娇就这样被苑大郎生生拽着出了城门。</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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