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似乎有所预料一般，静静坐了片刻，这才起身打开。</p>
二人四目相对。</p>
孔云娥立在那处，没有让他进来。</p>
“郎君找我有事？”</p>
来人的脸掩在阴影里，只有双眼格外明亮。</p>
“云娘……”他轻轻唤了一声，“你为何会来安渡？”</p>
孔云娥沉默半晌。</p>
“我的事不用你管。”</p>
她背转过身去，“你快走吧，别叫人看见，害得我在安渡也无法安身……”</p>
窗外的人，显然是听懂了。</p>
可那双眸子映着天边的银月，却亮得惊人，根本没有走的意思。</p>
“让我见一见那个孩子可好？他叫……我听到你叫他衡阳？这名字是你取的吗？”</p>
孔云娥转脸看着他，满是哀怨。</p>
“那是我和我那个死鬼丈夫的儿子，你管他叫什么？还不快走？”</p>
来人安静地看着她。</p>
“那你唤我前来，是为何故……”</p>
孔云娥脸色微变，“我没有唤你前来。”</p>
好像意识到了什么，她红着眼，伸手抵着半开的窗户。</p>
“你快走，快些走……”</p>
来人将胳膊抵着窗，猛地拉开，从外面跃入，再用力拉住孔云娥的胳膊，将人搂在怀里，紧紧地抱着，忍不住的思念，在呼吸间带出粗重的喘息。</p>
“云娘，我从未有一日忘你。你呢？这些年可好……”</p>
孔云娥愤愤咬他一口，在他怀里挣扎得气喘吁吁，“不忘又如何？金戈，你不要痴缠了，你不能为我做些什么，就不要来扰我？”</p>
金戈：“我能，我什么都能为你做。”</p>
孔云娥气紧：“你能做什么？娶我？还是带着我远走高飞……”</p>
金戈怔愣一下，低头看她。</p>
“你当真愿意跟我走吗？”</p>
孔云娥不说话，泪水却滚落出来。</p>
“当年我让你带我走时，你不肯。再后来……我已是那样的人了，还如何能跟你走？”</p>
金戈望着那串珠子似的眼泪，整个人好似被钉在了原地。</p>
相视片刻，他忽然咬牙：“当年那个毁你清白害你出丑的人，待我找到，一定会杀了他，替你报仇……”</p>
孔云娥道：“你报不了仇。”</p>
金戈：“我可以……”</p>
孔云娥已泪流满面，她并不想再提旧事，那个众目睽睽下，被人剥光衣裳展示在佛堂前，让无数人看到她衣不遮体受尽凌辱的样子，就如一场刻在骨头里的噩梦……</p>
即使面对爱过的男子，她也觉得自己身上好似没有穿衣服一样羞耻。</p>
她甚至还记得，那天金戈就站在人群里，站在风雅逼人的萧三公子身边，面无表情地看着她，那一双冷沉沉的眼睛，她永生永世都忘不了……</p>
“快走吧！我们再无可能了，衡阳不是你的儿子，我们母子与你半分关系都没有，我来安渡，同阿蕴一起生活，下半辈子便安稳了，你不要再来找我，让人看见，再生出什么误会……”</p>
“可惜，我都看见了。”</p>
一道不轻不重的声音从门外传来。</p>
冯蕴掩在光影里的面容，冷漠而坚毅。</p>
她就那般看着眼前的画面，没有惊讶，也没有鄙视。</p>
孔云娥低低地道：“阿蕴……”</p>
金戈将她护在身后，看着冯蕴道：“你偷偷把云娘弄到安渡，到底是为哪般？”</p>
冯蕴轻笑一声，“当然是为了帮你完成夙愿……”</p>
金戈和孔云娥脸上的表情，齐齐一变。</p>
便又听得冯蕴道：“不是想替云娘报仇吗？不是想替她找出当年在云水寺里，污她清白，害得她当众出丑，从此坠入深渊的罪魁祸首吗？”</p>
金戈：“是。我想知道是谁。”</p>
冯蕴问：“你若知晓了，又当如何？”</p>
金戈咬牙切齿：“将他大卸八块，亦难解心头之恨。”</p>
冯蕴微笑，“好，那我便告诉你……”</p>
“阿蕴！”孔云娥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整个人仿佛要晕过去，捂着胸口，几乎要窒息一般。</p>
“求你。”她摇头，泪如雨下，“我不想再听，求求你阿蕴，不要再说了……”</p>
冯蕴微笑：“云娘，为何要用男人的错误来惩罚自己？当年的事情，不是你的错，你已为男人的罪行背了这么多年的黑锅，凶手逍遥法外，而你和你的情郎，为此痛不欲生，这是何必……”</p>
“阿蕴……”孔云娥肩膀都颤抖起来，整个人如同筛糠一般，哭得肝肠寸断。</p>
“不要怕，今日便为你复仇。”冯蕴从邢丙手上接过火把，那脸上的寒意如同刚从冰窖里取出的雕塑，不带一丝感情。</p>
“我已经将人带过来了。”</p>
不待她招手，两个部曲便押着一个身形与金戈相似，看上去高大精壮的男子走了过来。</p>
他嘴巴被堵住，说不出话，眼睛里充满了惊恐和惧意。</p>
“铁马？”金戈吃惊地看着他，满脸不可思议。</p>
“你绑住他做什么？”他瞪着冯蕴，又转头看孔云娥。</p>
冯蕴只是笑，“这就是你要找的人。”</p>
孔云娥猛然大哭，撕心裂肺。</p>
金戈呆怔着。</p>
回忆突然如潮水一般涌入脑海，他意识到什么，脸上刷白一片，双眼在灯火里寒意森森。</p>
“是你？”</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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