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以来,冯蕴赚了许多钱,生活用度也算讲究,可她并不是那种“今日做衣裳,明日打首饰”的人,爱享受,但不铺张浪费,一切以舒服为宜。</p>
因此村里人看到最多的,还是她人静衣素的模样,少有华装艳服在身……</p>
长史服并不繁复昂贵,却有一种天然的华丽和气质,是官服本身带来的。</p>
它象征着威仪,是品秩、身份、地位的体现,穿在冯蕴的身上,美得令人窒息,也迅速地唤起阶级意识……</p>
便是极尽溢美之词,也难描半分她此番情态。</p>
美丽的头颅千千万……</p>
冯十二娘,却是个中翘楚啊。</p>
原本嘈杂的流水席变得格外安静……</p>
王府长史,也是从四品了。</p>
从知道冯蕴封官到如今亲眼看到她穿上官服,已经过去几天。</p>
可只有这一刻,村人才真正反应过来——冯十二娘是真的当官了。</p>
默默的,</p>
人们异常的沉默。</p>
没有宴席的杯盏碗筷碰撞,寂静得叫人紧张。</p>
冯蕴含笑扬眉,“怎么都看着我?不是想看衣裳吗?看到了也没有人说话?”</p>
不是不说,是不知道怎么说了。</p>
这时才渐渐有人感慨,赞叹。</p>
“这身衣裳穿着娘子身上,算是找准它主子了,好看,俊!”</p>
“娘子要是个后生,我恨不得把两个闺女全许给她。”</p>
“哈哈哈哈,周娘子你算盘珠子掉地上了。”</p>
先是有人玩笑。</p>
笑着笑着,突然又安静下来。</p>
很多人都没有说话,就那般看着冯蕴。</p>
接着有人跪了下来,朝她叩拜。</p>
“草民参见长史君。”</p>
一旦有人跪,其他人见状也生怕落于人后,纷纷跟着下跪,人群如同下饺子似的,速度快得人始料不及……</p>
冯蕴脸上的笑容消失了。</p>
“这是做什么?”</p>
她眉头沉下,冷声道:</p>
“都起来!长门不兴跪拜这一套。”</p>
好端端的流水席,要是一群人对她下跪,传出去不就变成了她得意张扬,着官服在百姓面前逞威了吗?</p>
好心办坏事,非她所愿。</p>
“我穿出来就是让大家看个热闹。衣裳一脱,我还是冯十二娘,你们往后该怎么叫我,还怎么叫我,听到了吗?”</p>
众人面面相觑,好半晌才发出笑声。</p>
“听明白了。”</p>
“冯娘子还是冯娘子……”</p>
冯蕴让人将传令兵带下去吃一口,回到席上,淡淡地一笑。</p>
“他们说我这女官,跟皇帝后宫那些料理庶务的女官不同,我心里话,我这女官还不如人家呢,我料理的是王府庶务……”</p>
淳于焰唇角勾一下,不作声。</p>
涂伯善朗声而笑,“那可是大为不同。长史是幕僚,是为大王出谋策划的人,料理庶务自有王府的诸位属官效劳……”</p>
冯蕴也跟着笑,“堡主你看,我家大王是需要我出谋划策的人吗?再说了,他连个王府都没有,我料理个什么东西?”</p>
涂夫人噗嗤一声,笑出声来。</p>
涂伯善跟着打个哈哈,“吃菜,吃菜。”</p>
淳于焰听不得“我家大王”这种话,垂着一双漂亮的眸子,慢条斯理地道:</p>
“这豆角,怎么没滋没味的?”</p>
冯蕴看一眼他碗里,“想是太酸了,不合世子口味。”</p>
淳于焰一听,嘴里更酸了几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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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獗黄昏时候才回来。</p>
他先去了一趟安渡的敖府,这才打马回长门,不出意料地看到了一番村宴后的热闹景象,却意外地发现冯蕴身着官服坐在房里,默默出神。</p>
夕阳落在西窗,洒下一片碎金。</p>
黄昏夕照里的女子,一身长史官服,鬓发整齐,面容肃穆,整个人好似都变了。</p>
不是榻上轻媚娇软的冯十二娘,是堂上唇枪舌剑的冯长史。容色不艳,却极为慑人,也让人更有征服的欲望,恨不得剥开那一层包裹的皮,露出新鲜水嫩的花汁,然后……</p>
亲手碾碎在唇齿间。</p>
裴獗微眯眼眸,眼里流动着细碎的暗芒。</p>
“冯长史,太阳打西边出来了?”</p>
冯蕴回头看着他,再看一眼落日的余晖。</p>
“大王学会玩笑了?”</p>
裴獗走近,打量她片刻,视线落在那一截雪白柔和的玉颈上,声音微喑。</p>
“为何穿成这般?”</p>
冯蕴低头看一眼。</p>
她只是因为等着涂家坞堡来人,神思不属,懒得去换而已。</p>
“大王所赐。当然要穿给大王看。”她问:“不好看吗?”</p>
裴獗:“好看。”</p>
冯蕴看到他眼里的光,身子便是一颤,往后退了退,“别乱打主意啊。我今日没有那心思。”</p>
裴獗失笑,“我也并非禽兽。”</p>
冯蕴扬了扬眉,放松一些,与他随口闲聊。</p>
“敖府婚宴,都准备好了吧?”</p>
裴獗点点头,不多言。</p>
冯蕴又问:“小七可回来了?”</p>
裴獗的眉头缓缓蹙起。</p>
看那表情,冯蕴就明白了。</p>
她低低地笑,“看来新郎官非得等到正日子回来,给大家一个惊喜。”</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