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p>
在陆瞳的印象里，这两位，可不是个读书的料啊。</p>
她再夹了一著面条，并不放入嘴里，碗间传来的辛辣香气一点点漫上来，将陆瞳的脸颊也蒸上一层嫣红。</p>
陆瞳眸色沉沉。</p>
刘鲲的两个儿子，大儿子刘子贤，小儿子刘子德，是陆瞳的表哥。</p>
和表叔表婶不同，陆瞳其实并不大喜欢这两位表哥。</p>
这二人性情傲慢，又惯来眼高手低，在常武县时，为了躲懒，时常让自己的活计丢给陆谦。陆瞳为此不满，陆谦却好脾气，想着既是兄弟，多干一些也无妨，不必斤斤计较。</p>
不过陆谦的宽容并未得到感激。</p>
陆谦和这兄弟二人一起在书院进学，刘子德甚至比陆谦还要年长两岁，然而陆谦做学问比刘家兄弟厉害多了。许是妒忌，刘子贤看陆谦不顺眼，言语间总是阴阳怪气。</p>
而就是这位学问平平，文章写得乱七八糟的大表哥，竟然在前年的秋闱中中了举人，将来再过考核，或许就能去地方任职了。</p>
虽说士别三日刮目相看，可这变化未免也太大了点。</p>
至于二表哥刘子德……</p>
陆瞳记得，他甚至连自己的名字都写不清楚。</p>
如今刘子贤已中，刘子德也要参加今年的秋闱，看自己这位表婶的模样，虽竭力掩饰，神情中总是难抑胸有成竹。</p>
是对刘子德的文章胸有成竹？</p>
未必见得。</p>
那刘家从前只知赚钱吃饭，如今真是祖坟上冒青烟，两兄弟双双高中，真就如此了得？可要知这世上才子千千万，有才华如鲜鱼行的吴秀才，寒窗苦读十多年，一样名落孙山。</p>
何况前年秋闱，刘子贤考中的时间……</p>
算起来，正是陆谦被缉捕不久。</p>
外头的王春枝仍在众人“大公子当官，小公子也当官”的恭维中谈笑风生，陆瞳兀自思索着，直到银筝放下筷子的声音打断了她思绪。</p>
陆瞳看着她放下碗，才道：“吃完了就走吧。”</p>
银筝点头，擦了擦嘴角，复又望着陆瞳跟前的面碗，疑惑问道：“姑娘不再吃点吗？面都凉了。”</p>
冷掉的面条糊成一团，再香的气也就散了。</p>
“不了。”</p>
陆瞳低头看了面碗一眼，站起身来。</p>
“这面，已经不是从前的味道了。”</p>
……</p>
上津门以里，傍晚的殿帅府内飘散着粥饭香气。</p>
段小宴蹲在地上，将碗里的面条扒拉给院子里的一条黑犬。</p>
黑犬生得身姿矫捷，肌骨匀称，浑身毛发如漆黑绸缎闪闪发亮，夕阳下闪烁细碎麟光，是条俊美猎犬，就是吃东西的姿态不怎么雅观。</p>
裴云暎从门外一进来看到的就是此幅画面，默了默才开口：“怎么又在喂？”</p>
段小宴抬头，先叫了一声“哥”，又兴奋道：“哥你看，栀子最近是不是瘦了许多？陆大夫的汤药果真厉害。”</p>
裴云暎看了黑犬一眼：“它又不胖。”</p>
“哥你就是溺爱她。”段小宴在狗头上摸了一把，“栀子是殿前司司犬，代表着咱们司脸面，何况又是个姑娘，姑娘家当然还是纤瘦一些更美。”</p>
“什么时候殿前司的脸面要狗来代表了？”裴云暎笑骂一句，径自走进院里。</p>
段小宴见他进去，方才想起什么，起身追喊道：“对了，副使刚刚回来了，好像在找你。”</p>
裴云暎进了司里，先去了兵籍房，待将手中兵籍簿放好后，一出房门，就被萧逐风堵在门口。</p>
“这么早就回来了。”裴云暎往舍屋里走，萧逐风跟在身后。</p>
“今日我带人去了兵马司一趟。”</p>
裴云暎：“怎么样？”</p>
“雷元死了。”</p>
裴云暎进了门：“意料之中，吕大山一事，牵连之人众广，兵马司的钉子落我手中几个，他们自然忙着灭口。”</p>
萧逐风转身将门关上：“吕大山的案子和太子有关，如今兵马司和刑狱司牵涉其中……太子，恐怕已有了太师府支持。”</p>
“放心吧，”裴云暎笑笑，伸手卸下腰间长刀，“这皇城里卧虎藏龙之辈多得是，还没到最后，胜负尚未可知，你紧张什么。”</p>
萧逐风默了默，继续开口：“还有一事。”</p>
“何事？”</p>
“我今日在审刑院范正廉府邸前看见陆大夫了，她从范府出来。”</p>
裴云暎卸刀的动作一顿。</p>
萧逐风木着脸提醒：“就是之前在万恩寺见过，你替她解了围、她却不想搭理你的那位女大夫。”</p>
裴云暎气笑了：“你哪只眼睛看见她不想搭理我了？”</p>
“我和段小宴四只眼睛都看见了。”萧逐风问：“你不好奇她去范府的目的？”</p>
“说实话，有点好奇。”裴云暎把刀放在桌上，自己在椅子上坐下，“这位陆大夫看起来不喜权贵，厌恶至极，官家来买药都三推四请，亲自登门范府，出人意料。”</p>
“说她别无所图，我不信。”</p>
萧逐风问：“要不要派人盯着她？”</p>
裴云暎笑了：“不用，近来司里事多，人手都快不够，别浪费人力了。”</p>
萧逐风“哦”了一声。</p>
裴云暎却又改变了主意：“算了，你回头告诉段小宴一声，让他找人盯着范府，也注意陆瞳进范府的动静。”</p>
萧逐风意味深长地觑着他。</p>
裴云暎抄起桌上的镇纸砸过去，笑着说道：“别误会，我只是想，范正廉和太师府暗中来往，或许能从他府中套到不少消息。”</p>
“至于那位陆大夫……”</p>
他指尖点了点桌面，若有所思地开口：“范正廉乃朝廷命官，非平人商户，一旦出事，势必引起官府追查。何况范府中还养有护卫。”</p>
“……就算她再胆大包天，也该不敢在官员府中杀人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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