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谬!\"孔新一把扫落案上所有文稿,竹简、纸张哗啦啦散落一地。\"这些不过是邓晨设的局!你以为他真看重女子才学?\"老儒生突然压低声音,像是怕被什么人听见,\"他不过是要借你们这些无知女子的手,来推翻圣人之道!\"
孔柳猛地抬头,眼眶通红却倔强地不让泪水落下。她弯腰拾起地上被墨汁染污的文稿,那是她熬了三夜写成的《论女子教育与社会进步》。
\"邓大人若是别有用心,\"她将文稿轻轻抚平,\"何必亲自教我们格物致知?何必让女医去疫区救人?又何必...\"她的声音突然哽咽,\"何必冒险收留被夫家虐待的张氏母女?\"
\"你!\"孔新扬起手掌,宽大的袖袍带起一阵风。孔柳不躲不闪,仰着脸直视父亲。阳光透过窗纸,照在她倔强的眉眼上——那神情竟与二十年前坚持要娶寒门女子的年轻孔新如出一辙。
老儒生的手僵在半空,最终狠狠甩袖:\"从今日起,你不许踏出闺阁半步!那劳什子杂志社,想都别想!\"
\"父亲要囚禁女儿?\"孔柳突然笑了,那笑容让孔新心头一颤,\"就像囚禁笼中的鸟儿?可父亲忘了,华清学校教过我们——\"她突然从袖中抽出一把黄铜钥匙,\"女儿早就有闺阁的钥匙了。\"
孔新瞪大眼睛,那钥匙是他三个月前亲手交给女儿的,为的是让她能去藏书楼查阅典籍!
正当气氛凝固到极点时,院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薛桂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孔先生,太守大人请您速去府衙,说是...说是关于女子学堂的急事。\"
孔新深吸一口气,整了整衣冠往外走,临到门口又回头:\"你以为赢了?\"他指着满地狼藉,\"等我去见过邓晨,再回来收拾你!\"
待脚步声远去,孔柳终于跌坐在席上。她颤抖着手去捡地上散落的文稿,却发现方才薛桂站过的门缝处,静静躺着一封没有署名的信笺。展开一看,上面只有一行小字:
\"申时三刻,西角门。\"
窗外,一阵风吹过,满树海棠花纷纷扬扬落下。有几瓣飘进窗来,落在她沾了墨迹的衣襟上,红得刺眼。
城南的水井边,青石板被岁月磨得发亮。三月的阳光毒辣辣地晒着,十几个洗衣妇人围坐在井台四周,棒槌敲打衣物的声音此起彼伏。
\"你们看这个!\"年轻媳妇阿莲从怀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报纸,油墨已经晕染开来,\"华清学堂的先生们说,女子也能当官哩!\"
白发苍苍的王婆子停下捶打衣物的手,从老花镜上方斜睨着报纸:\"小蹄子又做梦呢?我洗了四十年衣裳,太守府换了八任,哪见过半个女官?\"
\"可华清学堂确实收女学生啊。\"穿着补丁衣裳的少女春杏插嘴,湿漉漉的袖子挽到手肘,露出几道红痕,\"我表姐在那儿学医,上月还帮王掌柜家接生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