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周的话，说得一车人都沉默了。

钱亦文从后视镜里看去，大爷的神色尤其黯淡。

自打当上菜农后，这种神情就没在大爷的脸上看到过。

三十六厂的兴衰荣辱，大爷可说是见证了整个过程。

从工人家属都趾高气昂，到衰败得工人们为炊米愁，提起话儿来都不愿意说自己是三十六厂的人。

大爷有没有点儿责任？

再看看整个系统，情况大体相同。

敢于冒险的，提前走点“歪门斜道”，或许会如四十二厂一样，还有一点生机。

剩下的，和三十六厂一样。

难道，每个厂都有一个“大爷”或几个“大爷”吗？

老周说完之后，沉浸在马上就要脱离窘境的喜悦中，没留意到大爷的变化，但刘景升看出来了。

他想打破这个僵局，可犹豫再三，没找到合适的话。

最终，还是钱亦文先开口了：“大爷，今天带了些啥菜回来呀？”

“都给山上留下了，就带回来点豆角子。”大爷淡淡说道。

回头看了一眼最后排的刘景升和老周，大爷说道：“你们俩拿回去吧，够吃几顿的。

“就在你们身后放着呢，下车的时候别忘了。”

刘景升说道：“钱老，你这么大岁数了，莳弄点小园子，自己留着吃吧。”

大爷说道：“你们拿回去吧，好歹能省点买菜钱。

“我这三天两头就来一趟，缺不着菜吃。”

钱亦文听着后边这三个人稀稀拉拉的对话，转头看了看英子。

和钱亦文对视后，英子回头说道：“刘师傅，待会儿你通知大家一声，明天到三十六厂门口集合，稍微早点走，能多挣点。

“我告诉山上了，中午给大伙准备点热汤，带饭的把饭盒都放到食堂去，让他们给热一下。”

“一会儿我跟他们说吧。”周师傅抢着说道。

到了公司门口，钱亦文和刘景升说了几句话，一回头，发现禇再良已经斜背着小挎包走远了。

“连饭都不吃，这么晚这是干啥去了？”钱亦文问英子。

英子说道：“他说去买东西。”

看着禇再良行色匆匆的背影，钱亦文皱了皱眉头。

这一身的毛病，刚治好了点，怎么又添了个神叨叨的毛病？

这么晚了，能买啥东西？

难道说春城还有鬼市？

回到公司，英子从食堂打了饭菜，一家人围在办公桌边。

纪兰凤揪扯了一下钱珊的衣服，说道：“这孩子跟气儿吹的似的，这衣服又小了。”

钱亦文看了一眼，说道：“妈，那明天你和英子抱着她去买几件吧。”

纪兰凤寻思了一下说道：“要不，回一趟三合堡？

“钱多那时候的衣服还都留着呢，拿来一样穿。”

钱亦文说道：“妈，买几件能花多少钱？那衣服早都过时了，别给她穿了。”

老太太白了他一眼：“一个小孩子，她还能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