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陈曼最开心的日子就是周五到郁欢家里，和她一起做作业，晚上还会在她家睡。

那一天，她会觉得自己像生活在童话故事里面的公主，在舒适的浴室洗澡，换上干净整洁的睡衣，最后优雅地躺在公主床上……

但就像灰姑娘在十二点钟声敲响的时候一样，等到了第二天天亮，陈曼会重新穿上她洗得泛白的校服，回到她和母亲狭窄阴暗的出租房里面。

那时候的日子，陈曼真的不愿意再去想。

现在，她重新回到自己的公寓，昔日好友躺在身边。

感觉这么多年，像梦一场。

“我好累，先睡了，晚安。”在经过一整晚的聊天之后，郁欢终于是扛不住困意，率先睡了过去。

陈曼转头看着依然闭上眼睛的郁欢，轻声道：“晚安。”

说了晚安之后就应该安安稳稳地睡过去。

但是陈曼的睡眠质量向来不高，小时候是担心夜里下雨，雨水会滴到房间里面，打湿她的作业。

后来长大了，担心莫瀚文会不会忽然间发疯把她送到别的男人床上。

再后来，她不敢入睡，一入睡，梦中全是化作一滩血水的孩子。

等到郁欢传来均匀的呼吸声之后，陈曼轻轻地从床上起来，借着并不明亮的夜灯，往房间外面走去。

天气还很冷，陈曼把毛毯披在身上，从抽屉里面把烟拿到了阳台上。

她觉得生活好像已经没有了原本的期待，所以她把它过得随性，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去商场的时候会把同一个款式的高跟鞋买齐所有的颜色，买回家之后也没见她穿。会把喜欢的大牌的新款都买了，以至于到现在，衣帽间里面很多新款吊牌都没有减掉。

因为小时候没有拥有过，在长大之后就拼命地弥补，但那并不会给陈曼带来任何的快乐。

当往日的奢望变成现实的时候，她发现自己并没有那么期待。

过了最想要它们的年纪，现在就算拥有全世界，也不会觉得开心。

阳台上，星星点点的光芒闪烁着。

放在睡衣口袋里面的手机忽然间震动起来，她把手机拿出来一看，楚非池的。

陈曼一直不知道怎么来形容和楚非池的关系。

是朋友？因为郁欢的关系她才有了认识楚非池的机会，但郁欢在的那些年，她和楚非池总共也没有说过几句话，好朋友喜欢的男人，还是有多远离多远。

后来楚非池出手相助，救她是出于郁欢的面子。但后来他们两个“在一起”，却是各取所需。

有时候，陈曼在想，要是她能像郁欢一样遇到她的楚非池该有多好，至少在受伤难受之后，还能有个依靠的肩膀。

她总觉得，这次郁欢和楚非池的离婚，不过是个小插曲，他们两个最终会在一起。

相爱的两个人，总会找到重温旧梦的路。

“对，郁欢在我这边。”接了电话，陈曼猜到楚非池要问什么，所以直截了当地说着，“她情绪还不错，不哭不闹。不过我觉得她应该是把所有的情绪都藏在了心中。”

楚非池在电话那头细细地听着，并未发表任何的意见。

“非池，从你们正式在一起到现在，已经将近十年了吧。你看着她长大，没有错过她生命中每一个重要的时刻，你们是彼此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很羡慕你们能有这样的感情。”陈曼淡声说道，“别人是越吵，感情越淡。你们呢，是每一次分开之后再见面，感情只会越深。但我一直都觉得，感情这种东西，有时候很脆弱，一而再再而三的争吵，最后可能真的……吵没了。”

她和郁乾的感情本来就不深，每次一吵，就少一点，最后消失殆尽。

如果重头来过，她会不会在四年前接到乔虞打过来的电话之后，完全当不知道那件事，然后无所畏惧地和郁乾去意大利？当他的妻子也好，当他的情人也罢，只要在郁乾的身边就好？

不会。

自卑又自负的陈曼不会那样做，就算是现在知道郁乾那时候和她在巴黎，是他情之所至，她在接到那通电话之后，也不会和他去意大利。

她不能容忍感情中半点的瑕疵，她是个很严重的感情洁癖者，对别人是这样，对自己就更是这样。

“我知道。”楚非池厚重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过来，低沉，“她现在不在我身边，是对她最好的。我安排了一个当红明星，你介绍他们两个认识一下。”

“嗯？”陈曼被冷风吹得，有些不太明白楚非池的意思，“男的女的，那个当红明星。”

“男的。”

“楚非池，我现在有些看不明白你了，你这是要把郁欢往外面推？还介绍什么当红明星，你是不是……”

“她只有曝光在镜头前，那些人才会忌惮。”

陈曼怔了一下，不太清楚楚非池和郁欢的处境。

但楚非池所作所为，应该都是为了郁欢。

“好。”

“那别的没什么，你早点休息。”楚非池说完，挂了电话。

陈曼看着电话半响没有回过神来，忽然间瞥见了楼下启动的车子。

楼下那车，是楚非池的？

但因为实在隔得太远，陈曼根本看不清楚。

后来的事情也证明，楚非池不管做什么，都不会伤害郁欢。

准备收了手机去睡觉，就算睡不着，也要躺着休息一下，明天起来，她必须得是个女战士啊！

……

就在陈曼准备回房间的时候，手机再度响了起来，以为是楚非池，没有看来电就接听起来。

“还有什么事？”陈曼站在昏暗的客厅里面，语气没有先前的低沉。

电话那头的人没有回应陈曼，她把手机从耳边拿了下来，一看来电显示，陌生的号码。

她重新把电话放在耳边，变得小心谨慎起来，“你是谁？”

过惯了提醒吊胆的日子，让陈曼对任何一个陌生来电都抱着十分的警惕。

“如果现在有时间的话，就见一面。”熟悉却又陌生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过来。

那声音，让陈曼浑身一颤，明明只见过几次面，却让陈曼对这个人有着深刻的印象。所以四年之后，陈曼再听到这个声音，除了紧张，还是紧张。

“我觉得，我和你没有见面的必要。”陈曼努力让自己镇定起来，大风大浪都见过了，还能被一同电话吓到不成？

“我不介意让郁乾更加厌烦你。”阴沉的声音传来，直抵陈曼心脏最深处，“我在你家楼下，十分钟之内你没下来，后果怎样，你自己想。”

说完，那头的人就挂了电话，留下陈曼一个人在昏暗的客厅里面感受不到半点光芒。

十分钟……

陈曼花了五分钟站在客厅里面，想要点烟，结果一支烟都没有点燃，最后有些烦躁地把烟丢在了茶几上。

她用了剩下的五分钟从家里出去，在楼下看到一辆亮着灯的车子。

车上坐着的人，不是别人，正是贺铭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