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乾目光沉沉地看着站着的陈曼,又问了一声:“你刚才那话,什么意思?”
什么叫“也没办生孩子”?
“字面上的意思,不然还能有什么别的含义?”陈曼从未想过她会把这件事告诉郁乾,也未想过是在这样的情况下。
一个隐藏了那么长时间的秘密,忽然间说了出来,倒是觉得由内而外地轻松。
她不欠谁,为什么要自己一个人承受这些事情?
“为什么不能生孩子?”郁乾站起来,身上只着一件单薄衬衫的他,现在却感觉不到冷,只关心陈曼刚才说的那句话。
忽然间,郁乾想到四年前陈曼从楼梯上摔下来这件事。
当时葬礼进行到一半,郁乾就和乔虞离开了,也不知道后面会发生那么多事情。
如果知道陈曼会从楼上摔下去,如果知道郁欢会被楚非池扇一巴掌,他离开的时候就会把郁欢一起带走。
郁乾能够想到的,也就只有那么一件,对陈曼身体造成重大伤害的事情。
“你都猜到了,还问我做什么?”陈曼看着郁乾脸上的表情瞬息万变,心里是不是有点报复的块感?
陈曼的话证实了郁乾的猜测,他像是完全不能接受这个理由一样,目光紧紧地盯着陈曼。
郁乾想到他们先前几次,每次他要戴套的时候,她眼神当中都会露出笑,那时候郁乾不觉得什么,现在想来,那不过是讥诮的笑罢了。
更有一次,他没有戴套,陈曼说在里面也没关系。
那时候郁乾说,怀了孩子就生下来。
然后他看到陈曼眼中一闪而过的苍凉,可那时候他哪里想得到那么多。
原来,在他毫无意识的情况下,陈曼透露了那么多信息。
“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郁乾问道。
“觉得时机到了,就告诉你了呗,还能有什么理由——”
“陈曼!”郁乾走过去,一把抓住了陈曼纤细的手臂,“你能不能认真一点,严肃一点!”
在讨论这么严肃的问题的时候,她却像是在和他开玩笑,这让郁乾觉得很是烦躁,
陈曼的秀眉微微地拧了起来,郁乾手上的力道太大,疼。
郁乾也疼,陈曼手腕上没什么肉,捏上去全是骨头,膈得郁乾的手生疼。
可越是疼,两个人却还是要靠近,好像拼尽了全力,最后只是为了靠的更近更利于互相伤害。
“我想和你严肃讨论这件事的时候,你在哪里?我知道我再也没办法当母亲的时候,你在哪里?我彻夜彻夜睡不着的时候,你又在哪里?”陈曼用她波澜不惊的声音说道,最是这样平淡无奇的语气,让站在他对面的郁乾所有情绪出现了缺口。
是啊,他在哪里?
当陈曼需要他的时候,他在哪里?
陈曼浅笑一声,“你在意大利,和你的如花美眷在一起。你们结婚,你们相亲相爱地在一起。你那里还会想到宁城有一个陈曼在?但是郁乾,这件事怪不得你,怪就只怪我自己。是我自己从楼梯上跌下去的,怪不得贺铭生,也怪不得郁欢。孩子本来就要拿掉的,是手术拿掉还是事故没了,没什么两样。”
只是做手术的话,她至少还有当母亲的资格,然而意外从楼上跌下去,失血过多,子宫造成了严重损伤。
想要再怀孕,那就求神告佛吧!
郁乾的手松了开来,他是没有任何立场再对陈曼这样义正言辞地说话,他没有站在至高领地俯视她的权利。
陈曼把手抽了回来,没有再看郁乾一眼,转身回了房间。
她很烦躁,烦躁地在房间里面找烟,翻了行李箱,找不到。
翻了大衣口袋,找到了还剩下半包的万宝路,她抽出来一支,拿着打火机,想要点燃。
然,整个人都在颤抖,打不着,怎么都打不着!
原来,这些事情说出来之后,没能伤到郁乾,最终伤害到的,是她自己。
所以,何必呢?
忽的,身子被搂紧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郁乾从身后搂着陈曼,将她摁在自己怀中,强硬地将她夹在手指当中的烟给取了下来,折断,扔到垃圾桶里面。
打火机紧紧地被她拽在手中,当郁乾掰开她的手指,把打火机拿出来的时候,看到她手心印下的打火机上面的纹路。
同样的,郁乾也把打火机扔到了垃圾桶里面。
怀中的人在颤抖,隐隐的挣扎。
郁乾加大了力道,把人扣在怀中,他的下巴放在她的肩头上,呼吸时候的气息都在她的脖颈间,暖湿。
“放开我。”陈曼的双臂都被郁乾压在手下,动弹不得。
郁乾却只是收紧了手上的力道,像是要把陈曼揉进骨血当中一样。
“陈曼,”郁乾的声音依旧沙哑,因为靠的近,陈曼能够感受到他说话时胸腔在颤动,“对不起。”
她附在她的耳边,沉沉地说着那三个字,一遍又一遍。
渐渐地,陈曼没有再挣扎,只是任由郁乾抱着自己,听着他声音渐轻的那三个字。
对不起。
郁乾对不起她什么了?因为她喜欢他,他没有给回应?因为她意外怀孕,而他和别人结婚了?还是因为……
他们不过是在错的时间遇见了错的人。
“郁乾,你没什么对不起我的,真的。”陈曼开口,声音已经恢复了清冷,“所以,也没有再纠缠下去的必要了。你放过我,也放过你自己。”
喜欢又有什么用,他们没办法在一起,就是没办法在一起。
陈曼不要郁乾因为愧疚而和她在一起,她不要施舍,不要不平等的关系。
他们之间横亘着太多没办法跨越的障碍,就算在一起,也会爆发出更加激烈的矛盾和问题,既然能够预料到最后是悲伤大过快乐,为什么现在要跨越荆棘在一起?
陈曼把手从郁乾的禁锢当中抽了出来,而后固执地把他的手指一根一根地掰开,把他一下一下地从自己身边推开。
最后,陈曼成功地把郁乾从自己身边推开,从他温暖的怀抱当中出来的那瞬间,感觉世界都清净了。
郁乾看着像是解脱了的陈曼,问道:“你是不是在意乔虞的存在,她——”
“郁乾,我和你的问题乔虞占一部分,但不是主要问题,你不要把所有的问题都推到别人身上。”
“那是我的问题?”郁乾忽然间加大了声音,“你喜欢我却从来没有告诉过我,你怀孕了没告诉我,想要把孩子生下来,又或者是要拿掉,更没有告诉我。陈曼,我是孩子的父亲,我也有一半的权利决定孩子的去留!”
“告诉你你就会承认他的存在?”
“你没告诉我你怎么知道我不会要他?”郁乾反问。
他上前,扣住陈曼的肩膀,强迫她看着他的目光,“我知道你从小独立惯了,什么事情都自己做决定,你觉得这样的自己很酷很潇洒?陈曼,如果那时候你告诉我你怀孕了,我不会和乔虞结婚。”
就算已经和乔虞订下了婚约,就算大婚在即,只要陈曼说,郁乾就不会和乔虞结婚。
然,郁乾哼笑了一声,“现在说这些是没什么意义,孩子没了,我和乔虞也结婚了。你告诉我你不能再怀孕,如果……”
他停顿了片刻,眼神中全是苍凉。
“如果你能对我更加坦诚一些,我们不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
郁乾松开了陈曼的肩膀。
“所以啊……既然都走到这个地步了,那就……以后老死不相往来。”
“你就这么想和我划清界限?”
“不能再想。”
“那么抱歉,这件事我没办法顺了你的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