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子桑嘴角露出了一丝笑意，但依旧面不改色地道：“银洛姑娘心思缜密，妖界之行果然让你找出了这内中最要紧的联系。但即使如此，如今局势已定，我九尾狐族已不必再承受因被诅咒而覆灭的命运，而且还能重返妖界。这一切，无论有意无意，也的确多亏了姑娘的相助。故而，我族必万年感念姑娘恩情。”

“咳……咳……”我强忍着那虚脱的感觉，强撑着继续问道，“这么说，你已经成功窥探到了天书的秘密？”

子桑虽未回应，但答案却已然很明显了。

“那待返回妖界，你们是否打算去复命呢？可如今那充满野心的妖王乌尚仍在沉睡之中，你们又准备向谁复命呢？”

“无论向谁复命，都代表着我们完成了任务，所以，那已经不重要了。”

带着一丝苦笑，但更多的却是唏嘘。

如今妖界仍是时局动荡，王女音已复活，定会重新夺回妖界的统治权。但离蓦虽被重创，其势力却仍在。若此时九尾狐族返回妖界，被离蓦知晓他们已经窥探到了天书的秘密，那必然又要引起一场腥风血雨了。而且，如今妖界与人界通道已然处于半开放状态，若妖界真的有什么变故，那人界说不定也会受累。

此时的我，内心无比矛盾。

若不回郁郁之林，或许我的真元之力即将耗尽，面对死亡，难免有所畏惧。但若回郁郁之林，则九尾狐族必然重返妖界引起一场轩然大波。

神界已乱，魔域几大阵营也征战已久，若妖界也跟着乱了，那这六界的安稳，怕是就彻底乱了。

我虽不是什么心系苍生的救世之人，但在这般矛盾的处境中，却也不想成为引发六界战火的起因。

但如今，我自身难保，甚至连控制自己身体的气力都快没有了，我又能如何呢？

我默默叹了一口气，道：“既然如此，那在重返妖界之前，可否告诉我他们的境况？我虽无力改变什么，但至少，也该与此间的一切有一个了断。”

子桑又思索了片刻，接着神情颇为严肃地道：“在你昏睡的数日，天神劫已经成功被封印，但此时仍需元桓和孟羽以天书之力对封印进行加固，想必他们仍在神界。天帝正在前朝稳定大局，平定神族之乱，那些曾经依附于劫的神族世家和仙门，必然将被肃清。”

我一边听着，一边心想着：元桓与孟羽在加固封印，所以他们没法抽身来寻我……

“那苍黎呢？他到底是被谁掳走了？”心念一转，我赶紧问道。

我期待着子桑的回答，哪怕得知是他们将苍黎也弄到了这极北殇境也好。

但不想子桑微微沉默过后，却是摇了摇头，说道：“不得而知。那忽然出现的气浪在我们计划之外。天帝也派出使者去探查了，但连那气浪的来处都未寻到。”

一口气提到胸口，又被重重一击，一口血猛地呛出，我只感觉身体内部又一次传来了一阵剧烈的闷痛。

“银洛！”如缘赶忙坐到我身边将我扶住，用手轻轻顺抚着我的被，“你先别管这些了，明日到郁郁之林，先把你自己治好才是当务之急啊！”

我转头看了看她，勉强挤出了一个悲喜不明的笑，当作回应。

“缘儿，那你留下照看银洛姑娘，我去为明日做些准备。”子桑见状，也转身离开了。

此间，只剩下我与如缘。

我依旧难以平复地喘着气，身子尤其沉重，但思绪却没有半分平静。

“你还是老老实实躺下休息吧，别再胡思乱想了。”如缘继续劝道。

“如缘，此次重逢，见到你安然无恙，我真的十分开心。原本，我是想让九尾狐族重回妖界，所以才铤而走险到北境寻你们，却不知，还是引起了这场浩劫。

“我知道，这个局和你应是没有太大的关系，但现在的情境，若是九尾狐族冒然回到妖界，那神界的浩劫，或许也将在妖界重演。到时，妖界，也会成为第二个支离破碎的神界，难道你们九尾狐族甘当霍乱妖界的罪人吗？

“你们想要解除诅咒，想要重回故土，想要族人过回曾经那般悠然的生活，而这一切，难道是建立在妖界纷争四起、战火延绵的基础上的吗？”

说完这一通话，我又再次脱力，整个人都几乎靠如缘的支撑，才能勉强坐着了。

“但是……难道你不想修复你的真元了吗？若不回郁郁之林，你怕是……”如缘犹豫着问道，她已然明白了我的意思。

“你当初舍身救如玉时，会在意自己是否还能活着吗？”

听了这话，她张了张嘴，到嘴边的言语，又被咽了回去。她眼眸闪动，继而又道：“那，那不一样啊。无论如何，如玉也是我的孪生姐姐，不管她怎么对我，我当时……当时只是，不愿意看见她真的死在我的面前……”

“那你想想，若是神界、妖界、魔域都陷入动荡，再加上那些本就野心勃勃之人若是有所串联，那这六界的稳定，岂不是彻底倾覆？届时，哪还有什么姐妹情？母子情？夫妻情？你愿意看见那样的结果吗？”

如缘沉默了，我知道她也陷入了内心的挣扎之中。

我靠在她的肩上，也能清晰地感受到她呼吸的细微变化。她的气息开始有些凌乱，但她依旧没有回应。

“即使不愿，却也无力制止了吧？”

沉默忽被一个冷冷的声音打破，随后，一个黑影渐渐清晰，最终聚成了一个纤细的人形。

竟是墨殇——子桑豢养的妖兽钩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