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面在聊天,苏梦蹲在礁石上看着浩渺的海天之景,阴素静立其后,片刻沉寂后,方轻声开口道:“您要将那两个孩子送回大旗门吗?”
抱膝蹲坐的苏梦头也未回道:“不,反正日后也不会强留他们了,让年轻人想去哪就去哪吧,我接下来或往崂山一行。”
“崂山?”
“崂山夜帝宫,听说夜帝夫人在夜帝宫闭关多年苦练绝世武学,我去瞧一瞧她。”
“您好像一直在追逐当世强者,可如今打败夜帝的您,已经是当世第一了吧。”
是啊。
苏梦幽幽的想。
但是不同的是,她不是天才,天才是开拓道路之人,能开宗立派,自创绝学,而她这一路走来,不过是循着前人留下的绝世武学,经年累月,水磨工夫,一点一滴,硬生生磨到了现在,举目四望,只有一片空空茫茫。
明玉功大成后再如何往前领悟更是让人一筹莫展,不会再有前辈指点——还有谁的江湖资历能大的过她呢?
那一日在海上,苏梦已然明悟,自己既不能停,亦不能退,这一路行来,只能到力疲而止,待浪潮卷没疲惫之躯后,再度启程。
当世第一又如何?不过是个无家可归的旅人而已。
“道无止境嘛。”
苏梦站起身,转过头来,海风卷着衣袍和发辫猎猎飞舞,方才那背影中透着的淡淡惘然如同烈阳下的潮湿水气,顷刻间便被温和的笑意蒸发。
朱藻,水灵光与夜帝见过面后,便请苏梦与阴素二人一起进去,一场比斗之后连午食都显得格外美味了起来,众人食不多言,朱藻也未提将夜帝带走。
但阴素却在一顿饭毕后,忽然对夜帝道:“日后娘娘在我来时已吩咐了,囚了阁下多年,当年阁下犯下的过错已一笔勾销,自今日起,阁下来去自由,不必强留此处了。”
她冷冷道:“当然,若阁下还要往常春岛上痴缠,我常春岛的‘大周天绝神阵’会再度恭候大驾。”
苏梦适时开口:“再一不可再二,若再犯的话,就不用再囚禁了,直接杀了了事嘛。”
她话说的轻巧极了,但谁也不会把这句话当作玩笑话。
夜帝苦笑一声,饮下一杯酒:“朱某已放下对日后的执念,还请诸位勿要担心。”
朱藻道:“那父亲您要离开吗?若是离开了,在这里结识的这些女子可要带走?”
那些偎在夜帝身边的女子们像是逐光的流萤,将殷殷切切的目光投向夜帝,更有甚者已是痴痴偏执之态,不难想象,若是夜帝抛下了她们,这些女子该有多么心碎欲死。
夜帝正色道:“我当然不会抛弃她们。”
朱藻浓眉一剔:“好,你应该记得我娘说过的话,只要你不愿意为了她弃了其他女子,那么你们就永远不是夫妻,而是仇人。”
水灵光在一旁轻柔开口:“您自诩护花之人,可花无思想,人有意志,怎会每一个女子都愿意置身丛花之中,每日怒放争艳,只求那均沾的雨露?”
她声音虽柔,语气却坚定,明丽如曜石般的眼眸映着石壁闪耀的烛火,亮得惊人。
“若爱一人,便也望爱重之人也只爱护自己,不然双方中,总有一方是委屈的。”
夜帝不为所动,也不愿与难得相逢的孩子争辩。
在他心中,男子生来既强,若只庇护一名女子,又有多少女子将流离花落?
他却不知,身旁的几名女子听到水灵光的话后,眼中流露出了些许艳羡。
*
铁中棠已从阴素口中得知苏梦大败夜帝的事迹,但没想到对方这几日居然一直未归,连朱藻和水灵光也不知道那一日相会后苏梦去了何处。
日后已明言不会再强留他们,云铮与日后私下谈话一番后消除了第一次会面时的芥蒂,听说云铮唤了一声‘母亲’后,那位日后娘娘竟落了泪。
之后,铁中棠与云铮,连同欧阳奎也一并得了允许,整日呆在常春岛藏书的楼阁内,遍阅各种高深的武学。
阴嫔因阴素的关系,最得人亲近,整日赏花听曲,与岛上的姐妹们相处甚欢。
苏梦怎么还未归来?
铁中棠相信对方不会不告而别。
因为若是不告而别,这场旅途便算不上圆满,算不得尽兴。
如今在常春岛上,只有包括日后在内的一小部分人知道苏梦在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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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海镇的市集上,车马已经备齐,一名身着绸衫,英姿伟岸,头发略带花白之色的男子牵着缰绳,瞧到远处走来的三名女子后,嘴角露出带着了然的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