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只有心狠了才能长命百岁荣华富贵?
这是一个怎样黑白颠倒的世道啊!
在祖宗排位前跪整整两天,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也并不像鸳鸯蝴蝶派的小说里写的一跪就下雨、下雨就心软的烂俗戏码。
在室内,风雨无阻,顾疏玲就跪在蒲团上,很听话,整整两天,没有少一分钟。
自然是有送吃食和水的,要不然怎么可能坚持得下去?
顾家的家法都是顾大帅定的,本是用来管理整个家宅后院的。然而,除了顾淮深和顾疏玲两兄妹,家里剩下的便只是一大群的仆人了。他的那些小妾什么,早在几年前就全部被遣走了,因为他要当民主的大帅,作倡导一夫一妻制的楷模。而大夫人,也就是顾淮深的母亲,很多年前就已经过世了。顾大帅虽有无数的女人,却没有续弦,没有把任何一个扶上正室的宝座。所以,顾家的后院,没有别的女人。这家法,也只是摆在那里好看的。
然而,当下人们看到倍受宠爱的大小姐跪在祠堂里,整整两天,就连睡觉都只能在蒲团上打一会儿盹的时候,他们开始在背地里议论,大小姐究竟是犯了什么错?结合家里最近发生的事情以及亲眼看到顾疏玲从大少奶奶院里出来的下人的证词,他们开始猜测:是不是因为大小姐真的杀死了少奶奶,所以才会被罚?
这似乎是很靠谱的了。要不然,大帅为什么要惩罚大小姐啊?
但是,下人们还是默默摇头:杀了人,却只是罚跪两天,人命就这么不值钱吗?而死者还是少奶奶,都说顾大帅视她如女了,可到底,如女还是比不上亲女啊。
受罚回去之后,顾疏玲便染上了风寒,一直拖着,一个礼拜也不见好。为了不把病传染给阿毛,她便把阿毛交给一个信得过的丫鬟照顾。那个丫鬟虽然也是从顾家陪嫁来的,但到底不是文竹,比不得啊。
顾疏玲把一大袋银元交给那个叫槿榕的丫鬟:“好好照顾阿毛。他喜欢说话,喜欢听人讲故事。若是喝苦的药就给他准备些蜜饯儿,打针的时候给他含一颗冰糖……”
“大小姐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小少爷的。”
看槿榕的神情,应该是把阿毛当作了主子了吧?毕竟外界都传言,说阿毛是大小姐的私生子。虽然沈夜白已经出来辟过谣了,可还是有人不信的。就比如槿榕,她直言:“大小姐的神情和语气,哪里是像对待一个陌生人啊,分明就是母亲对待孩子一般。”
吃里爬外的东西!
顾疏玲坐在花园里晒太阳,鲜花满园,沁人心脾,只是日头即将落下,所有的温暖和香味儿也会渐渐消失。
蔷薇花架旁有一个秋千,是文竹做的。她顶喜欢蔷薇,因为这东西像极了玫瑰,但又不像玫瑰那么多刺儿。
作为顾大小姐的贴身丫鬟,大部分粗活累活都不需要她动手,而顾疏玲也不是个什么事都要喊着丫鬟去做的人,所以文竹有很多自由的时间。就比如在蔷薇花旁搭了个秋千架,比如到处调查大宅子里的人的隐私,又比如照顾那只瞎了双眼的黑猫……
顾疏玲坐在秋千架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摇动着,睡眼朦胧间听到猫叫。
一只黑色的猫咪,从已经花谢了的蔷薇丛里钻了出来,胡须轻轻的颤动。黑色的毛很亮,但身上却脏兮兮的,身子也瘦了一大圈了。它落寞的喵喵的叫着,尾巴向上翘着,头虽然偏向顾疏玲所在的方向,但是本该如同琉璃珠一样的猫眼却是紧闭着的。
是瞎瞎,文竹照顾的那只猫。
“瞎瞎,瞎瞎过来,”由于感冒,顾疏玲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她朝着黑猫拍了拍手,讨好的道,“瞎瞎过来,到我这儿来。”
黑猫停止了叫声,抬起头“看”着她,似乎在犹豫思考,然后像是突然认出了她的声音一样,两步走了过去,一个纵步跳跃,便已轻巧的落在了顾疏玲的膝盖上。
瞎瞎轻声的喵喵着,顾疏玲的手在它的皮毛上反复的抚摸,摘除皮毛上的枯叶和碎草,撸顺毛发,低声道:“哦,瞎瞎,你饿瘦了。”
她抱着黑猫,站起身来:“走,我带你去吃小鱼干儿。”
厨房里自然不会随时备着小鱼干儿,因为沈家的主子没人养猫。所以,顾疏玲把便刚刚出锅的清蒸鲈鱼当做了猫粮。
瞎瞎应该是很久没吃到好东西了,一闻到鱼肉的鲜味儿,便迫不及待的从顾疏玲怀里跳了下来,狼吞虎咽的大吃着。
顾疏玲看着猫儿,有些不好意思的道:“对不起啊瞎瞎,这阵子事情太多,我把你给忘了,让你饿瘦了这么多。不过没关系,以后我就是你主人,我来养着你,撮合你和花花。”
瞎瞎像是果真听得懂人话一样,居然停止了吃东西的动作,跑回来,满嘴沾着鱼肉的汤汁,抬起头来重重的蹭了蹭顾疏玲的脚。
这样怀旧的日子虽充斥着淡淡的物是人非的伤感,但到底是一帆风顺的,就连那个最爱搞事儿的阿秀也都乖巧得像只小猫儿一样的没有了动静。
是啊,人家正忙着使出浑身解数来缠住沈夜白呢,有了治本的法子,谁还会拿那闲心来与顾疏玲搞宅斗争宠这样治标的方法?(说得好像那蹩脚的宅斗争宠不是由阿秀自己挑起的一样?)
如果只有这一方高墙,而没有外界的纷纷扰扰的话,必是好的。
然而,外界的舆论也炒了起来,这一次不再是潘金莲式的的污蔑了,还是直接冠上了杀人凶手的名头。
群情激愤,都说顾家大小姐因为嫉妒毒死了亲侄儿,又因为恶行败露杀了嫂子。
如果说私生子还可以说解释说是追求自由爱情的话,那么,杀人偿命从来都是铁则,是永远无法洗白的。
比起这个,更让顾疏玲头疼的却是另外的事情。
瞎瞎趴在她的腿上,已经安稳的睡着了,喉咙里还发出很舒服的呼呼声。
可是,她看着那张小小的残缺的纸片,眉头紧皱。
不过双指长宽的纸片,已经被露水润湿了,可是上面却还是可以清晰的认出一个红色的印记。
是一朵梅花。
白纸红梅。
顾疏玲低叹:“所以,事情还是回到了原点么?”她将那残缺的纸片撕碎扔掉,伸手揉了揉瞎瞎毛茸茸的小脑袋,“瞎瞎啊,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要我为文竹报仇啊?你可真会给我出难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