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刚刚脸都被打红了,可现在却一点儿痕迹都看不出来,这一点顾疏玲也是佩服得很。可她还是问:“果真没事?”
“没事,”槿榕道,“我有经验得哩,虽然那一巴掌看着挺重听声也挺响,可我顺着那力道,看似被打得很惨,实际上什么事也没有的。以前在贝勒府的时候,有个嬷嬷教我的,屡试不爽的呢。”这一语之下,便可猜想这丫头在贝勒府的时候被打过多少次了,可怜。
顾疏玲不说话了,但心里却还是有点儿同情的,如果自己不是阴差阳错顶替了顾家大小姐的身份,那么现在说不定也跟这些被人毒打的丫头一样。
而槿榕,她却又道:“芜香说阿秀并没有吃糕饼,那怎么也会出事?难道有人也存着一样的心思并且快我们一步么?”
顾疏玲摇头:“说不准,但我总觉得也许这一步棋走的并不正确,倒成了他人手中的招数。”她道,“要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便亲自去一趟的好。”
说走就走,等她们姗姗来迟的时候,医生已经出来了,可阿秀还是不肯让人进去。
医生是这样说的:“阿秀姑娘的情况,应该是过敏。”
“过敏?”沈夫人觉得有点儿不可思议,眼神瞥了顾疏玲一眼,特意大声问道,“难道不是被人下药了?”
“夫人多虑了,”医生道,“阿秀姑娘手上脸上全是红点儿,再加上她一直喊痒,这分明就是过敏。只是她也想不出自己对什么过敏,再加上脸上都是红点儿,女孩子嘛,总觉得不好见人,所以才会这样的。”
沈夫人紧张兮兮的问道:“那这个过敏不会伤到她肚子里的孩子吧?”
“不会的,但是因为怕伤到腹中胎儿,所以我也没办法随便开药,只能用些药膏,因此那红点儿可能消散得会慢一些。”
沈夫人这才松了一口气放心的抚了抚胸口,她那宝贝的乖孙子哦,幸亏没有出什么事。
而沈夜白,他突然想起什么,便唤住芜香:“芜香,把没吃完的糕点拿来给医生看看。”他怀疑阿秀是不是对这些糕点过敏?
芜香有点儿小委屈,但还是听话的从一旁拿了一个藤条编织而成的果盘来。
沈夜白道:“叫你拿糕点,怎么拿的果盘?”
芜香嘟了嘟嘴,委屈道:“糕点都被我吃完了,只剩盘了。”
沈夜白哭笑不得,这到底是谁派给阿秀的丫鬟,除了吃,还会干别的吗?
而那医生则顺手拿过果盘,凑近闻了闻,皱眉道:“难道是对这藤条过敏?”说着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但那糕点病人又没吃,自然不会是过敏原,而她之前所接触的东西,恐怕也只有果盘才有可能了。所以,医生有点儿头疼,但还是说出了自己的猜想,“我想糕点没有问题,阿秀姑娘可能是对藤条果盘过敏。”
一片死寂。
听说过对漆树过敏的,对鸡蛋过敏的,对海鲜过敏的,对鹅肉过敏的,但你跟我说有人对藤条过敏?这……这简直是……那这么说,是不是连同藤椅和果篮都过敏啊?
众人只觉得难以接受,头顶似乎有一片整齐的啊啊声。
沈夜白更是不知该说什么的好,你这……他怀疑过糕点里有毒,怀疑过糕点让阿秀过敏,可谁知最后的罪魁祸首居然是果盘?你让这脸往哪儿搁?
沈家二老想必也没听过有人会对藤条过敏的,只觉得自己真是白活了五六十年。
至于顾疏玲,她莫名的想笑,槿榕费尽心思的想用食物给阿秀一个小小惩罚,结果阿秀动也没动,却被装食物的盘子祸害了。这阴差阳错啊,果真是让人哭笑不得。
但沈夫人还是有的说的:“虽说吃的没问题,但谁知道是不是有人故意拿了藤条来想让阿秀过敏啊,人心隔肚皮,这可说不准啊。”
这阴阳怪气的声音,这抑扬顿挫的音调,顾疏玲不屑的冷哼一声:“的确是人心隔肚皮,谁能想到有人居然会对藤条过敏的?”
一时间没有言语,倒也的确没人想得到。
而沈夜白,听到阿秀只是过敏没有大碍,他自然是大大的放心啊,当即跑到门口,朝里喊道:“阿秀,阿秀,让我进来看看你好不好?”
“不要,我不想你见到我这个样子。”
然后,接下来的十来分钟,两个人就围绕着“我要进来看看你”和“不要,我丑”的话题来回打太极,给围观的人塞了一口大大的狗粮,差点儿没把顾疏玲噎死在当场。
顾疏玲心道:都说社会才是最好的学校,果然如此。阿秀虽然没有正儿八经的上过学,但在戏楼子里面总是学过几年的,所以倒也大致识字,而那千古流传的戏词里面蕴藏的道理,她也大都懂得。就像阿秀此时死活不让沈夜白进门,便是借鉴了倾国倾城的李夫人死前因容貌憔悴而不见汉武帝的典故,宁愿忍受孤独也不要对方瞧见自己不如往昔的容颜,进而只在对方心里留下那最好的印象,欲擒故纵,为的是将来。
然而,阿秀始终没有李夫人的执着,又或许她本身就是想要借推脱来引起沈夜白更大的兴趣和怜惜,所以,几番交锋之后,她居然松口让沈夜白进去了。
戏早就完了,想看的也看不到了,接下来的怕也只有人恩爱虐狗的戏份了,顾疏玲可没有自虐倾向,也没有进去好好安慰病人一番的宽容。谁还不是个病人,谁还不是个宝宝呢?
顾疏玲扭头便走,却被沈老爷拦住。她淡笑着看沈老爷把刚刚擦好的眼睛架上鼻梁,语重心长的道:“疏玲啊,前些时候你病着,沈家的生意也只能丢给外人打理。但外人始终是外人,我放心不下。而夜白,唉,这个不争气的儿子哦,更是撑不起来,所以我想……”
顾疏玲心知肚明,沈老爷是想借着生意的事情把她支出去,好让阿秀好好养胎。按理来说,已经把阿秀当作潜在敌人的顾疏玲是不会答应的,但她却深知掌控住经济大权便是掌握住了其他,而且,顾家那边又传来消息,说是要扩充军队。这钱自然没办法全部从赋税里来,要不然干嘛要把女儿嫁到首富家里啊?
所以,顾疏玲立即接话道:“爹,我身体已经好很多了,你有什么事需要我去做的,尽管说就是了。”
沈老爷欣慰的笑:“南京那边有一个特别重要的合同要签,我老了,跑不动了,而夜白又实在拿不出手。我想来想去,也就只有你了。”
“爹说的哪里话,这是我应该做的。我明天就启程去南京,一定不会误事的。”
就这样,顾疏玲坐上了去南京的火车,而这一次与她同行却不是槿榕,而是芜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