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柄谦半睁着眼,脸上的表情都没有变,似乎早就猜到了顾大帅会说这样的话,他淡淡道:“大帅放心,你绝对没有这个机会。”谦恭的笑容变得阴寒,“大帅教我的,成大事者必是要心狠手辣,连妻儿都可以抛弃。柄谦受教。”
就这样,风光了大半生的顾大帅居然如此这般就成了阶下囚,而白城的权利便由冯柄谦接管了。这还不够,毕竟顾大帅还有一个青出于蓝胜于蓝的好儿子。所以,一顿合计,他们先是隐瞒了顾大帅下台的消息,只说舟车劳顿的着了风寒要休养,便把人幽禁到了一个没人知道的地方。又去了电报,也说顾淮深剿匪无功,顺便把顾家私生活上的丑事也都暴露了出去,让顾淮深受人非议。然后,再趁热打铁,直接把顾淮深的兵权给夺了,用的还是请君入瓮的老套路,以顾疏玲出事了为由骗顾淮深抽身赶回,然后直接守株待兔,绑了人去。至于原委,很简单,以权谋私临阵脱逃,名正言顺的就除了人的兵权,也软禁了起来。
至于顾疏玲,这顾家的大小姐,本身是不具备威胁的,毕竟所有人都晓得,她的一切优渥和特权都是顾家给的,没了父兄的扶持,她什么也不是。但到底她还是沈家的儿媳妇。
冯柄谦也知道顾疏玲与沈家的关系并不好,当然,似乎顾疏玲跟所有亲人的关系都不好吧?她父兄暂且不谈,而楚青,顾疏玲的嫂子,一起长大的小伙伴,本应亲如姐妹的,但是楚青却恨她恨到了一种无可附加的地步。
所以,冯柄谦才那么容易的就把楚青拉倒了自己的阵营。当年那个神出鬼没的黑衣人,便是他和大哥冯平。而他之所以要拉拢楚青,一是想要借助这个女人的仇恨离间顾大帅与顾淮深的关系,为他以后的计谋和鸠占鹊巢打下基础;二是要由楚青探听一些自己无法接触到的隐秘;三便是策划了楚青的死,给顾家人的关系种下一颗定时炸弹。当所有的证据都指向顾疏玲,说她是杀人凶手,而顾淮深的据理力争甚至威逼利诱自然让顾大帅失望,从而埋下戒心。这样一来,顾大帅便慢慢的不再相信顾淮深。也的确如此,顾大帅不仅把夏舟的位置给了冯柄谦,还把顾淮深隔离出了这个圈子。如果不是因为上一次易帜之事,冯柄谦兄弟应该早就已经把白城握在手中了。
但是现在,也不算晚。
还有一点,当时冯柄谦按照计划到梁家巷接应顾疏玲,虽然他收到的情报是古墓遗址秘密实验,但是他心里又隐隐觉得并不那么简单。可是,他一直没有机会亲自进去看看,其一他所带人手不够,只怕弄巧成拙反倒把命丢在了那儿,其二,自己本就是隐匿身形,贸然前去只能打草惊蛇暴露无遗,于他后面的计划无益。所以,便也只有放弃。而等到时机成熟的时候,甬道又已经被炸了,再没有机会。
可是,就这几日,他居然看见顾大帅盯着一张白纸梅花发愣,然后,他又猛然想起,自己似乎也在某一期的报纸上看到过类似的图案。他派人排查筛选,终于找到了那一期报纸,也问过报馆的人,却没有任何有用的线索。可是,山重水复之时,有人提出,这个梅花印子很像沈家已逝的沈勤管家所用的象牙印章盖出来的戳子。
这么一来,线索又回到了沈家,回到了顾疏玲身上。冯柄谦阴笑道:“呵,看来大头还藏在水下啊。”
于是,冯柄谦一边派人沿着蛛丝马迹继续追查,自己却找了沈老爷谈合作。然而,看惯了这种军阀作风的沈老爷却婉拒了,倒不是说他有多么高明多么睿智,只是他这个年纪了只想着那荒谬之事,如何能与他人资源共享?所以,只打太极一样的扯来扯去,说什么沈家是老实的生意人家,还要请冯长官以后多多照顾之类的。
冯柄谦自知问不出什么,况且这沈家的背后也的确是和南京的高官有联系的,他已经撂倒了顾家,可不敢那么屌的去对付沈家。毕竟他也知道这其中关键,若是那么容易就能搞定一个商户,顾大帅就不会把女儿嫁过去了,而是直接拿下。顾大帅都没敢直接拿下的商户,肯定是不一般的,还没有站稳脚跟的冯柄谦自然不会正面与之为敌。
但,暗中为敌却是相当符合冯柄谦的心性的。
海啸、火灾,兵祸、强盗,同行打压、洋人压榨……再加上一系列的金融法和税法,以及顾大帅通敌卖国大罪的余波,这些东西压得沈老爷喘不过气来,也不甘把自己的王牌使出来,便商量着北迁,远离这个更不要脸的白城长官,去南京,那儿还有自己的产业和靠山。
而比这些祸事更悲催的是,沈老爷信任的、在沈家干了十多年的老伙计居然也靠不住,洗钱的洗钱,贪污的贪污,更有直接被冯柄谦收买了的。总之,这几个被沈老爷看做亲信的中流砥柱也弯了倒了,狠狠的坑了他一把。
沈老爷欲哭无泪,反观由顾疏玲照看的首饰行还算不错,可到底亡羊补牢悔之晚矣。而且,这个顾疏玲啊,现在可是卖国贼的女儿,这要是连坐起来可不得了,况且她还晓得一些自己的秘密,难保她不会泄密。所以,哪怕如此,沈老爷依旧没有停止弃而杀之的念头。
然而,此时还不是动手之时,毕竟谁也不晓得顾大帅那伙人会不会死灰复燃卷土重来?而且,似乎自己的儿子沈夜白现在对顾疏玲的恨意也没有以前那么深了,甚至还会偶尔护她一下。这让沈老爷不高兴:“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兔崽子,什么用都没有,你要不是我儿子,我早就把你丢粪坑里溺死了。”然而,虽是这样想,却断断不会这样做,那已经是他最后的唯一的儿子了。
所以,沈老爷铁了心要在北迁的路上悄无声息的杀了顾疏玲,不管是事故身亡还是因病猝死,都无所谓,只要人死了且又抓不住把柄,一切都是好的。
多股势力都在交错博弈,顾大帅等人自然不会心甘情愿的认罪伏法,冯柄谦也不会甘心把好不容易单手的权利再次交出去,而沈老爷也不会轻易的认输,至于顾疏玲……她忙了那么久,终于该得到回报了。
冯柄谦不太理解,顾大帅之事明明已经证据确凿,为什么上面还不定罪?他也问过,可没有具体的回复,只有一个模糊的回答,说是上面的大人物也插手了进来。
冯柄谦不太明白,难道事情到了这份上还有回转的余地么?他知道,如果顾大帅不死,死的就必然是他了。所以,他就更加卖力的要致顾家父子于死地,当然,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所以,顾疏玲也必死无疑。既然要北迁,那路途上便是绝好的埋骨之地。
顾疏玲并没有察觉到危险,一是她自认为没有非死不可的必要,二是她的身体的确很差,没有那么多的精力去思考那么多,她只晓得沈老爷对自己恨之入骨必须防备。
顾疏玲面无表情的喝下一大碗黑漆漆的中药,吃了个蜜饯,这才皱起眉头来感叹一句好苦。得不偿失的梁家巷之行让她感染了某种病毒拖垮了她的身体,长时间的服药也要让她的生理机能都紊乱了,比如月事。虽然以前常自夸说自己懂医术,可也只有她自己晓得,那种伤风感冒啊止血包扎啊的还行,其他的就算了吧,她连诊脉都诊不利索。问过医生,医生只说慢慢养着总会好的,至于月事,乃是服药的副作用,也没什么办法。既然没什么建设性的意见,她也不乐意每天都看到那白大褂了,便只按时拿药吃药,不再要医生来诊脉了。
至于兄长的困境,她自然知道,她对冯柄谦没什么好感,却不晓得这个人会有这么大的能耐。还好,最后她及时拉了回来,就凭一封匿名信,她便保住了兄长的命至于顾大帅的命,那是上峰想太多没杀,顺便保住了而已。
顾疏玲的一封匿名信,直接递到了高层,很简单的内容,说的却是长生不死之事。
荒诞无稽,却又让人遐想连篇无法放弃。